“怎麼克服的？”李昂搖搖頭，“我不覺得自己已經克服它了，甚至都沒有‘適應’。”
“一切發生前，我還很年輕，覺得自己是個‘硬漢’。我能在寒風中堅持晨跑，能一次次在拳場上爬起來。”
“即使變成這樣，我也依舊堅持訓練，不讓自己被打垮。”
“在這中間發生了很多事…不，可以簡略成‘一場拳賽’。”
“那是我的第五十次勝利。當你連贏幾十場時，總會有人想讓你輸。”
“打假賽…”諾娜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他們安排我最敬重的兄長和老師當我的對手，並且許諾打輸這一場，我就能獲得‘自由’。”
“簡單來講，就是把‘拳王’的頭銜給我的老師，把他塑造成新的‘傳奇’，再成為什麼人的墊腳石。”
“可他已經沒辦法打拳了，他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想換我離開這個爛攤子。”
“這一切我全都不清楚，所有細節都被隱瞞了，被一個叫葵的傢伙。”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搭檔和陪練，幾乎知道我的一切。比如我的復仇還沒完成，不可能答應打假賽。”
“再比如…我的反擊拳還不熟練，那是我唯一的弱點。”
李昂閉上眼睛。
“她和我的老師商量好，抓住我反擊拳的破綻，趁機贏下來。”
“天啊…”諾娜意識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她捂住嘴，聲音微顫。
“拳擊手綜合徵，是無數次輕微腦損傷導致的，我的老師在八角籠裡有了半秒鐘的恍惚。”李昂接著說。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也低估了我的成長速度。”
“一記重拳，可悲的‘反擊拳’。”李昂微微後撤，轉身，對空氣揮出拳頭。
角度，動作，一切都和當年一模一樣。
他在夢裡經歷過太多次。
“我‘贏’下了那場比賽，第五十一次勝利，苦澀的勝利。”
“我的老師沒能挺過來。”
“這次勝利讓很多人輸紅了眼，之後是一場‘追殺’。和以前那麼多次一樣，她抓著我的手在雪夜中拼命逃跑。”
“我被砍了很多刀，又奇蹟般地生還了。”
“再次睜開雙眼，我就已經變成了這樣。沒辦法分辨‘鈍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是我清晰聽到老師下顎骨碎裂，還是倒在血泊裡時。”
“這件事困擾了我很久，可我甚至都沒辦法‘憤怒’，也沒辦法‘悲傷’，就只是…放任一切發生。”
李昂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葵，她沒做錯事。”
“我的老師也沒做錯事，如果及時和我撇清關係，他早就能退休，不會那樣身不由己。”
“那麼，錯的只能是我了。我那時候太年輕，沒注意到復仇的怒火也會點燃親近的人。”
李昂睜開眼睛，無奈地笑笑。
“所以我沒有‘適應’，也沒有‘克服’，只是在‘習慣’，畢竟這是我應得的。”
“一個幫派份子能得到什麼好下場呢，諾娜？”
暗精靈沒說話。
那雙銀灰色的眸子靜靜盯著李昂，試圖穿過那厚重的，鉛色的冰面，看透他眼球后方的東西。
徘徊在杏仁核，灰質與海馬體之間的，
痛苦的…靈魂。
她張開雙臂，給了李昂一個擁抱。
“那天之後的事，我聽七芒星提到過。”語氣很輕很輕，像是在呢喃。
“在這邊的我‘死去’之後，你‘壓抑得快要瘋了，不停吐出血來’，這是七芒星的原話。”
“我當時不懂這是為什麼，現在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