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夏和小春坐在相鄰的沙發上相對無言,她低頭研究著手中陶瓷杯的花紋。
她極其不擅長聊天,所以在酒店時真心實意建議小春換翻譯。她屈服於他的美色,不,誠懇,同意試一天,然後出現了眼下的冷場。
出於職業操守,她決定盡力活躍氣氛。兩個人默默對坐到黃昏太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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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莊停留是打算細緻的逛一逛麼。”森夏開口問小春。旅遊計劃應該是安全問題,身為翻譯兼導遊問計劃也稱得上理由充分。
小春沒有回答,徑自注視著她。
沙發之間的空氣彷彿越來越熱,森夏手中盛著涼水的杯子好像跟著變熱了。她作為低情商的粗線條女漢子,依稀感到幾分異樣,抬頭偷偷瞄了小春一眼,正對上他的視線,連忙垂下眼睛。
“我想找人。”小春收回粘在她身上的目光,微笑著說,“我已經找了她很多年。這次臨行前卜了一卦,卦象說我能找到她。”他的語氣裡流露出一絲惆悵。
“我幫你一起找。”森夏連忙說,試圖沖淡心中的異樣感,說完看到他的笑容逐漸擴大,眼睛彎成新月。
“你別這樣笑……”她的心臟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哈哈哈哈。”他這次笑出了聲。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笑完對她說。
森夏捂著胸口點點頭。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片森林,森林裡有棵樹。”小春語調緩慢的講出第一句,他知道這是古老故事常用的開頭。眼見森夏的嘴角慢慢向上挑起,又硬生頓住,他冒出一點惡作劇成功的成就感。
“這棵樹天生和旁的樹不同,他能感受到日出日落,春去秋來,只是不會動不會說話。周圍的樹不能和他交流,這片森林很少有飛鳥停留,樹活在一片寂靜裡。樹日復一日獨自站著,看過一次次北雁南飛。”小春語氣淡淡的。
森夏聽著他的描述,設想自己是那棵樹,山中只有風聲,樹孤單的送走一年又一年。她忍不住感嘆,“太可憐了。”
他笑了笑,繼續說,“在樹以為會永遠這樣活下去時,突然飛來一隻小鳥。小鳥只有松果大小,全身披著淺藍羽毛,雨後天空般純淨的藍,嫩黃的小嘴和爪子。小鳥扇動著翅膀跌跌撞撞飛上最矮的枝頭,小爪子抓在樹枝上,閉上眼睛休息。樹小心翼翼打量著小鳥,生怕嚇走了她。小鳥站在樹枝上一動不動,樹一動不動盯著小鳥。幾天過去,樹越來越擔心小鳥。”
“暴風雨密集的季節,樹特別恨自己不能動,不能替小鳥遮風擋雨。樹不斷懊惱自責時,小鳥醒了,她的一雙眼睛比天上最亮的星星更明亮。樹立刻把懊惱忘在一旁,沉醉於看小鳥。樹很快有了新的擔憂,他盼望著小鳥平安,又擔心小鳥離開。”小春停了一下。
森夏以為他口渴了,順手把杯子遞給他,遞到一半反應過來這不是朋友間的閒聊,面前的他是客戶。
她不好意思縮回手,硬著頭皮對他說,“……口渴麼,我沒動過。”
“謝謝,正好想喝水。”小春配合的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杯身上殘留著她手指的溫度,從杯身傳遞到他手中。
“繼續講後面的故事吧。”她看到他眼中複雜的情緒,挪開眼睛催問他後續。她猜不到他情緒背後的意圖,直覺選擇了逃避。
“你說小鳥會不會走。”小春臉上又露出讓她心臟怦怦直跳的笑容。
“……我覺得不會走吧。”森夏思索了一會,憋出來幾個字。她頭有些昏,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大腦運轉速度很慢。
“不為難你了。小鳥的確沒有離開。”小春幽深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杯子外壁。
狩獵的精髓在於穩,步步為營,以免獵物受驚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