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起這位公主,曾經英勇崢嶸的光景盡在眼前浮現,年僅十幾便已有了尊貴封號——鎮國敬希公主。

這是公主們之間頭一份的殊榮,莫說公主,即便是朝臣中同齡間的兒郎們,榮寵也不及她一個。

跨馬排兵,行兵佈陣,威風凜凜,樣樣是人中龍鳳,不輸男兒分毫,不知有多少人至今依舊傳頌著她當年的威武。

敬希公主曾在朝中統領了一支主要的國土護衛勳伍軍,帝王更是將整個京城的命脈都放於她手中握著,真當是如日中天,足見陛下重視。

但誰曾想這世事變遷,竟與女兒無奈流落於此處,只得操持一飯莊客棧餬口,以度終日。

回憶恍惚間終了,只見目之所及,那眉目凶神惡煞之人,坐在了角落裡,斜陽拍打在他素布衣衫之上。

他吆喝著討了一壺好酒,目光卻飄飄然地隨著跑進跑出的小姑娘,嘴角似笑非笑的咧著,心間似乎盤算著些什麼。

這女娃兒悄然瞥了一眼那人,不免覺著些許怪異,心間疑竇叢生,便揪著她的麻布衫裙又踏進了廚房。

女娃兒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望向手中忙碌不斷的母親:“母親,聽那賣魚的阿婆說道,近日這城中來有許多至此處逃難的人,因人多雜亂似乎還丟了不少的孩子呢!說是被販子抓了去……”

婦人轉頭看了看她,如今家徒四壁,自個兒家尚且顧及不上,怎還有心道聽途說!

她眉心淺淺一皺,輕聲訓道:“一個孩子,管這許多與你無關的事情做甚?師父今日教你的劍法練會了嗎?”

“功課背了嗎?來!背與我聽聽……你總是貪玩的,功課竟一點兒也不放於心上,你父親從前……”婦人話到此處立時嚥了聲,便再沒了下文。

小姑娘聽得母親此話,心頭不免一顫,手中拳頭更是不由得攥緊了來,每每聽聞母親提及父親,難免又憶起當年那樁慘案……

女娃思緒驟然被拽回了幾年前,那時雖尚在襁褓之中,記憶卻出奇的清晰,分明異於常人。

道來也怪,自打孃胎出來,每日每時只要置於她眼前的事兒,無有一件不被記下的,什麼典籍功課更是一目十行,不廢吹灰之力。

雖這過目不忘的本事乃上天的恩賜,可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可她卻將此認作不幸中的萬幸,畢竟只有如此才可將家族仇恨久久置於心上,日日告誡自己,亡父之仇不可相忘!

於她記憶深處,父母向來恩愛,從不曾爭吵半分,只從那一日後,一切都有了變幻……

那一個夜晚,父親久久沒有回到府中,直至天將亮起,他才在一片慌亂之聲下,跌跌撞撞奔進房內,將睡下的嬰孩匆忙抱了出來。

襁褓中的女嬰猛然驚醒,左右探了探眼,只見四處狼藉一片。

這往日裡歡笑不斷的廳堂之上,紗帳簾幔不知為何都成了碎布條子飄蕩在凌亂的風中,這些在她眼中都化作了淚水,在心間日日夜夜地篆刻著,每每思之都悲痛萬分。

父親在萬般危難無奈之下,只得把自己與母親託付於師父手中,也是幾番拼死才將她母女二人護送出了城外。

嬰孩不敢大聲哭泣,生恐吵嚷之聲會擾了父親的安排,只得望著父親滿身傷痕的背影遠去,那一別,直至今日也難以忘懷。

也正因無法忘懷,才會日日將復仇二字懸掛在心頭,深深埋在了骨子裡,練就了她年歲雖小,但暗吟不言,三思而行的性子。

甚至連生身母親都不知她報仇心思竟有如此沉重,只覺著她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放於心上。

而輝煌一時的敬希公主,也因阮父的驟然離世,整個的頹靡了下去,還患上了久而不愈的心病,隔三差五的纏綿病塌,再也沒了當年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