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柏堂內。

常歡從未見過高澄如此狼狽,此時的他已經三日未去上朝,連皇帝都不禁要關懷這位權傾朝野的準丞相究竟是生了何種病。

高澄眉眼低垂,幾日未理鬍鬚,面色慘白,整個人看上去蒼老又憔悴。

此時的王妃也發現了異常,退了常歡自己伺候高澄。

“王,再棘手的難題也要護著身子啊。”

王妃雖是這麼說著,但心裡比誰都明白高澄因何火大。

近幾日王爺憔悴,常歡等人的說法就是為候景叛亂所擾。

但是王妃心中明白,她已多日未見到那位新入府的舞姬了。

舞姬在宴會上一鳴驚人,王妃雖是身在深閣,但畢竟是當朝皇帝的妹妹,又怎會聽不到些風言風語。

王爺雖是有心庇護這位新人,可這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啊。

此女竟然在東山圍獵之時人被劫持,如此大的禍事,王妃又怎能不知。

“本王倦了,你且退下吧。”

讓她退下這種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一個人說他倦了,也有可能是他對你厭倦了,元仲華雖是正妃,卻也懂得這個道理。

行禮過後,她便出了東柏堂。

走到門口之時,望著燭火中那憔悴的身影,不禁紅了眼眶。

你為誰人憔悴,誰人又為你憔悴呢?

這世間的感情向來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時近九月,樹上的葉子開始泛黃。

元依躺在板車上,不知拉車人將要帶她去向何處。

記憶裡被喂下了些許粥食,嗓子裡嗆吐的感覺依舊作痛,手上和胳膊上的傷口已被包紮。

元依想和救自己的人攀談,奈何自己早因病痛而如鯁在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講不了話就罷了,她平躺著看高處的樹影一一掠過,陽光透過縫隙在她的臉上游走,想起了當時在王府的後花園看荷塘裡的水光,似乎就是這種感覺。

她喜歡從層層阻擋之中尋找露出的陽光,可是她生活裡的陽光又在哪裡?

已經不記得這是被綁後的第幾日了,要用女人換土地,這恐怕是最愚蠢的決定。

自己不是可以和江山媲美的美人,元依心裡還是有這種自知之明的。

本以為自己死了或許就可以穿回去,可是眼前的場景,又要在這個陌生之地活下去了。

一個人沒了希望,又該為何而活呢?

她想到此,忽然覺得被救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側身繼續睡了。

搖搖晃晃的板車承載著她的思緒,夢中人似來未來。

元依口中喃喃,“現在的我很狼狽吧,我不想這樣見到他,可是以後還能見到他嗎?”

她的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這世上當然就沒有其他人能聽見了。

透過眼皮的紅光漸漸變暗,她感到身上也變得寒涼,翻身之時,摸到了身旁的被子,拉起被子,暖了些許。

她睜開眼,看見了漫天星光。

板車在一處沙地上停了下來,趕車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想必是餓了,我們歇息會兒吃些東西吧。”

說話之人將她扶起,元依才發現身處荒漠之地。

她想問清此地是哪,奈何嗓子依舊發不出音。

救她的人將餅子掰成小塊喂入她的口中,再將水遞到嘴邊。

可惜元依食慾不大,吃了幾口就罷。

望著眼前荒涼的場景,心中亦是悲涼。

“小的是奉主人之命來尋姑娘,姑娘大可放心,再行個幾日,我們便可進城。”

元依看向他,並未說話,只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