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早春,入夜寒氣就沁了出來,木盆裡燒著銀炭,暗紅色的炭灰散出暖意。澤漆坐在鎖陽特製的木輪椅上嗑瓜子兒,蘅璧聲音剛落,就聽澤漆大聲喊著:“雀雀你裙子掉炭盆兒啦!”

鎖陽先是一愣,匆忙起身,膝蓋處給澤漆編織的小毯子順勢滑落進火盆裡,火焰遇到毛線,“噌”地一下竄的老高,眾人又是七手八腳去滅火,鎖陽在一陣忙亂中拉住蘇提的衣角,兩人對視一眼,悄悄往門口走去了。

此處山林多有云雨,樹木長勢茂盛,人穿過樹林,踏在樹葉上,不時爆出幾個水窪。蘇提跟在鎖陽身後,看著她紅色的頭髮在黑暗中若隱若現,鎖陽步子緩慢,鞋子踏在樹葉上,又煩躁踢開。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前面沉默的鎖陽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當真是要成親了?”

蘇提點頭,料想鎖陽在前面走,應看不到她的動作,出聲“嗯”了一聲,不再說其他了。

當日鎖陽離開渡津城時風風火火,毫不留戀,蘇提以為她不過是見人稀奇,也未曾深想,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鎖陽的感情,她不曾親眼所見,所以並不知兩人到了何種地步。鎖陽得了蘇提明確的回答,腳步行快了些,半晌,又在前方說著:“我回去,原是找少遠星官退親的。”

她停下不動了,撿了根樹枝握在手裡把玩,蘇提在她身邊沉默聽著,鎖陽不是個有主意的人,從小乖巧聽話,朱雀神君安排了什麼她就順從,這應是她頭一回忤逆尊上。

“少遠星官答應了?”

鎖陽點頭,“是我對他不起,父君不同意,他又親自去說,還悄悄找了我,說這種事強求不得,他也不希望耽誤我一世。”

“少遠星官是個好人。”

蘇提附和著,料想鎖陽此時找她並非探討,只是憋的久了想找人傾訴罷了。

少遠星官在天界青年才俊裡並不打眼,他少言寡語,整日抱著公雞司晨啼曉。有時遇見了,慢慢點個頭過去了,遇到鎖陽時不多話,也會點個頭,倒是會紅著臉。

“我原想著,等我退親回來告訴他,又被一些事耽擱住,等想找他時,又來不及了。”

“這種事情,我沒說,你都看出來了,他會看不出來嗎?”鎖陽吸了吸鼻子,“亦或者他也看出來了,卻裝作不知!”

前者還能騙騙自己說對方不知道,後者那就是明晃晃的拒絕了。鎖陽將手中的樹枝丟擲去,就著樹葉上的水淨了手,“算了,到此為止吧!”

粘著水滴的手撲在臉上有些冰涼,鎖陽回頭,衝著蘇提笑,嘴角撇著,嘴上說的鬆快,其實並沒有完全釋懷。

這種事要經過時間沉澱,滄海桑田,變幻無常,時間久了,這些事情也就能真的放下了吧。

他們回去時走的速度要比來時快些,兩人又說起近日天界發生的事,什麼昭華從凡間領回來一個女子,倒是與六公主凝歡容貌相似,天后本來頗有微詞,後來不知怎麼又肯了,只是做了側妃,太子妃位置依舊空著。

天后這是要為昭華好好選一位太子妃輔佐他呢。鎖陽說起八卦,情緒稍有和緩,又聽她說著,伽羅尊者叛離佛界,受八十一道天雷懲罰,被匆忙趕去的山蒼子保下性命,正在雲荒養傷云云。

“蘇蘇,你說伽羅尊者好好地尊者不做,非要離開佛宗還俗,你可知道緣由?”

鎖陽像是知道一些秘辛,她捂住嘴巴趴在蘇提耳邊悄言:“我聽降香說是為了一個女子!伽羅尊者這顆萬年鐵樹竟也開了花!嘖嘖,你說這得多奇葩的女的啊,能勾得尊者做出這等離經叛道之事!”

作為鎖陽口中的奇葩女子蘇提嘴角抽搐,頭疼地揪著頭髮,伽羅離開佛宗,不做和尚他去做什麼?她將人打昏走了,那是因為他是個和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