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性情頗冷,平日裡話也不多。即便是兩年前就結成了親家,她和趙家莊的老夫人仍是甚少來往,只是偶爾會來趙家莊探望下邢歡,來去匆匆,從不過夜。事實上,邢歡嫁入趙家莊那麼久,她一共也才來過四次。

下人們暗地裡甚至還常偷偷懷疑邢歡到底是不是她孃親生的,有哪個做孃的會對女兒如此薄情。

只是這一回,讓老夫人和親家母齊齊跑來京城的原因,足以拿來闢謠。

——邢歡帶走了所有東西離家出走了,聽說到了京城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被逮回來過幾次,她仍不死心,繼續溜。

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下人把這話傳去了祈州,親家母和老夫人快馬兼程便趕來了。

親家母跨下馬車後的第一句話便是,“邢歡呢?有沒有事?”

都說關心則亂,向來冷冰冰的邢夫人竟然會用這般慌亂的語氣問話,足可見她對邢歡的關心程度從未見少,只是不加表露罷了。

可是,當二少爺牽著少奶奶的手步入廳堂後,古怪場景不禁又讓人生疑了。

“娘。”自己的親孃就在眼前,算算日子也有大半年沒見過了,這些日子受得委屈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算少,邢歡卻只是立在遠處,恭恭敬敬地喚了聲。那模樣比下人見了主子更敬畏。

“嗯,還好嗎?”另一邊,邢夫人的口氣也掃去了方才的擔憂,淡淡的,聽不出過多的情緒。

“還好。”邢歡垂著頭,雙手背在身後,努力想把剛才企圖翹家時帶著的大包袱藏住。

“歡歡妹妹,我的包袱我自己拿著就行了,一家人不必那麼客氣的。”看出了她的懼怕,雖是不明就裡,靜安仍是好心地上前幫忙解圍。

“不礙事的,只要大伯哥別再大清早的又想要離家出走就好,您不在的這些日子,可把老夫人想壞了,天天唸叨著您。”這適時響起的話音讓邢歡暗鬆了口氣,套上賢良面具的同時,笑容也變得自然了不少,轉身就將手上的包袱遞給了一旁的丫鬟,“快把這包袱送回大少爺房間,免得他瞧見了包袱就忍不住想要走。”

“弟妹這般挽留,讓我感受到了強烈的家庭溫暖,我又怎麼捨得再走呢。”

原來他不止肉麻情話講得順溜,關乎於親情的話,也能說得同樣花俏。明知道這只不過是場互相配合唱做俱佳的表演,當他用曾經誦唸經文時輕緩的嗓音喚出“弟妹”時,她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輕抽。

是啊,娘和婆婆的出現,無疑是個警醒,讓她意識到自己逃不掉的。

在趙靜安當年棄婚時,她的命運就已經被他顛覆了,註定他們之間只能是弟妹和大伯。

“你個孽子!捨得回來了?你怎麼不乾脆死在外面,啊?或者乾脆等我屍骨寒了,你再回來啊!邢歡的話是什麼意思?你還想走?該不會碰巧又遇見哪個女人,碰巧心又死了,碰巧又要去治療情傷了?”思念、恨其不爭、怒其不孝,各種情緒交雜而成的怒吼聲從老夫人唇間飄出,中氣十足。

當趙靜安進門那一剎那起,她就沉默著醞釀憤怒,終於,在邢歡那句“您不在的這些日子,可把老夫人想壞了”下,她所有情緒爆發了。

“娘,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不過我現在才明白,原來心死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心想死都死不掉。”靜安知道,他的話沒人會信,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說得肆無忌憚。那些個鬱結,總要有個渠道發洩,他不想把自己活活給憋瘋了。

他顯然忘了,這兒還有個自小就很瞭解他的弟弟,“趙靜安!你給我死了這條心!”

“對,死了這條心!你要是敢再為了個女人連娘都不要,我……我、我就跟你脫離母子關係,把你的名字從族譜中劃掉!”

“娘,我家有族譜嗎?”靜安忍不住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