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靈案前跪下,“父親,泠兒回來了。”慕晴泠看著靈案之上的牌位,看著其後碩大冷硬的棺木,看著這滿堂縞素,心疼欲裂,眼淚決了堤一般,“爹,你怎麼不再等等泠兒呢?”縱然上天垂憐,再世為人,可到底已不見父親音容,等著她的只剩一副棺槨。

她還未及笄,還未議親,還未鳳冠霞披拜別高堂,也還未帶著子女回家承歡他膝下,父親這一走,此後種種都成了奢望。他看不到她長大成人,看不到她成家,也看不到她為人妻為人母。她還沒有盡的孝,還未訴的情,只能化作永恆的遺憾,伴她餘生。

悲傷無形蔓延開,雲橋跪在慕晴泠身後,有些擔憂地望著她。慕晴泠這幾日消耗太過,雲橋擔心她過於悲痛傷到身子。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勸慰,便聽到門外有下人通報:“小姐,秋奶奶來了。”

慕晴泠淚眼未乾,聽得此語立時蹙眉,對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說道:“我剛至家中,少說也要為父親跪靈三日,分身乏術,正伯出去回了客人,順便告知下去。這三日閉門謝客,如有怠慢,晴泠日後再登門謝罪。”

慕管家正憂心慕晴泠剛回揚州,人事不熟,現在聽得她這樣說,知道她心中有數,頓時放下心來,轉身去了前廳。

“文遠表哥,日前船上之言暫且放在一邊,當務之急要為父親理喪,我畢竟是女兒身,萬事多有不便,這一應雜事,要麻煩文遠表哥了。”慕晴泠站立起身,面向站在一旁的俞文遠福了福身子,“表妹哪裡話,這也是我親姑父,再不要說麻煩兩字。萬事也等姑父入土為安之後再做打算。”俞文遠忙側過身子,只受了幕晴冷半禮,嘆道。

慕家在杭州聲名顯赫,這一家子的事落到慕晴泠這一個不滿十五的小姑娘身上,俞文遠也是心生不忍。見慕晴泠臉上悲慼之色未減,俞文遠想了想,還說勸道:“逝者已矣,再悲痛也需顧念自己,老太太還在京城等著你回去呢,表妹切莫因悲傷身。我先去外面看看,姑父一直掛念著你,如今你回來了,就好好陪陪他老人家吧。”

慕晴泠聞言送俞文遠出了靈堂,回頭對雲橋說道:“我許久未回來,如今內院事也多,你先帶人去看看,晚點兒我直接回春熙堂。”見雲橋一臉不放心的樣子,慕晴泠說道:“去吧,在自己家裡我還能怎麼樣呢?讓我跟父親單獨待一會兒吧,去吧。”

雲橋見慕晴泠雖然面帶悲傷,但精神還好,便領命去了內院。慕晴泠將靈堂裡其他下人都打發走,房門被出去的下人關上,慕晴泠緩步走到火盆前跪下,一邊往裡放著紙錢,一邊低聲說道:“爹,女兒不孝,未能見你最後一面,您若泉下有知,七期回魂,便來看看女兒,好不好?”

“您可知女兒此番奇遇?”火舌舔上紙錢,迅速燃盡,慕晴泠看著跳動的火焰,將自己重生的事徐徐道來:“前世種種恍若一夢,幸得上蒼垂憐,讓女兒重活一世。今生女兒註定與許氏不死不休,您保佑女兒,能順利拆穿許氏的畫皮,將她的骯髒心思公之於眾,以慰前世我與外祖母冤死之恨。”

又一把紙錢撒入盆中,火焰躍起,將之捲進懷抱,化作飛灰。火光印在慕晴泠蒼白文弱的臉上,卻好似修羅歸來,凜然而冰冷。

天色將暮,府裡開始上燈,管家神色匆忙地走到慕晴泠身邊,低聲說道:“小姐,你今日舟車勞頓,先回春熙堂歇一會兒吧,老爺可萬萬捨不得您這樣勞累。”慕晴泠在靈前跪了半日,此時也有些疲倦,招來小廝看顧著火盆,慕晴泠扶著侍立在側的管事嬤嬤站起身來。

久跪之後難免腿麻,慕晴泠站了一會兒,等腿上緩過勁兒來,才說道:“我白天讓雲橋先回春熙堂,看看內務上有什麼能幫忙的,這會兒你就過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別瞞我,您老臉上可寫得一清二楚,現在慕家只有我了,還有什麼要避開我的,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