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公孫決便理好衣冠,準備出門了,他在花青雲房前稍稍駐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進去,攜帶侍衛坐上馬車直奔城門。

本來應趕上城內晨市,這個時辰,菜販貨商本該在匆忙備貨,如今街上卻靜悄悄的,人影不見,一塵不染。

“禮部辦差,向來是如此大刀闊斧。”

公孫決把車簾輕輕放下,閉上眼睛靜心養神。

清晨的平京總是比正午陰冷許多,尤其是沒了人氣,更是顯得蕭風瑟瑟,氣氛陰森。許是這天家腳下,枉死的冤魂太多,怨氣無處發散,只能趁著清晨無人時分,訴說著那些往事。

公孫決一行已經到達了城樓處,環顧四周,除了他們文王府的馬車,就只剩下城樓上的兵士了。

“下官京城中衛率嚴殊,拜見文王殿下。”

城樓上計程車兵還打著哈欠,唯獨嚴殊一人注意到馬車前來,看到馬車上掛著“文”字名牌,連忙下令喚醒士兵,衣服都來不及整理一下,便匆匆下樓迎接。

公孫決隨意看了他一眼,便揮了揮手,讓他起身。

“王爺,咱們城樓上坐坐吧,樓下風緊,仔細傷了身子。”

嚴殊有些諂媚地說。

“不急,我在這先等著,陛下都還沒來,我先上樓,這像話嗎?”

公孫決打小在京城長大,早就熟知言官可畏,尤其是禮部那些老迂腐,但凡揪住你一個小錯處,便往死裡上書抨擊。

他若是敢往城樓上一踏,明天言官們怎麼寫,那就未可知了。一個守衛京城數年的衛率,他不會不懂這些。

公孫決意味深長地看了嚴殊一眼,旋即又恢復了常色,繼續環視城樓。

“哎呦下官糊塗,下官只是一介武將粗人,哪裡懂官場那一套呢。幸好王爺提點,不然下官或將釀成大錯了。”

他緊跟著公孫決身後,原無風討厭他這副虛偽面孔,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嚴殊卻笑臉相對,搞得原無風更討厭他了。

“這城樓的佈置,好像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呢。”

公孫決雙手背在身後,去探尋城門前放著的兩塊大雕像。

“哎呦正是呢,大將軍在南邊立了汗馬功勞,總該做點什麼揚我軍威不是?這對白玉獅王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建造的,想必大將軍見到了,定會歡喜。”

“哦?白玉建造的?用的是湖東盛產的河蚌白玉,還是北邊天山腳下的天然白玉啊?”

公孫決撫摸著獅王雕刻精良的後背問道。

“這……這自然是天山白玉啊,給大將軍造的,定然會用最好的材料呀。”

嚴殊有些著急,這是他第一次和公孫決打交道,從前只聽說他文采斐然,幼而成名,便想當然覺得他是個文弱王爺。可今日一交談,卻到處都透露著不舒服,小王爺步步緊逼,有些喘不過氣來。

“天山玉……”

公孫決默默唸道。

“天山遠在我大齊與盛北的交界,光是採集便要幾個月,再加上此等雕工,哪怕是雲西的能工巧匠,也得幾個月才能做好……五叔公可是上個月才傳來捷報的啊……”

嚴殊徹底說不出來話了。製作白玉獅王一事,是太后下令,禮部承辦,他中衛率全權監工。內裡細節他當然清楚,可是實話一出口,卻是得罪太后的事,這可讓人怎麼辦啊?

“你說咱們這位太后……”

公孫決故意頓了頓,把嚴殊嚇得一身冷汗。

“是不是料事如神,早早的就知道五叔公能一戰大捷。說不準,這白玉獅王還起了些作用,護佑大將軍平安歸來,可見太后娘娘真是有先見之名,感動上蒼,福澤萬民啊……”

他故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卻被另一來客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