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朝都城,平京。

“娘娘,決公子到喜慶縣了。”

太監捏著嗓子,細長指甲掐緊了溫壺,為坐上的貴婦人斟了滿滿一瓷杯的雲西花茶。

“本宮知道……”

太后娘娘懶懶地倚靠在座榻上,端起黃瓷杯,狠狠地吸了一鼻子香氣,便遞給了身邊伺候的小宮女,吩咐倒了去。

“難不成,你是覺得本宮年紀大了,眼拙耳背,這麼點子事,都需要你來提醒了?”

貴婦人鳳眉一挑,隨意睇了太監一眼,便嚇得那人匆忙跪地,連連叩首求饒。

她今年不過三十出頭,眼角一絲皺紋沒有,手上半個繭子也無,日日服著湖東產的金貴魚膠,天天用著雲西制的胭脂膏粉,天下的女人,沒有一個能比她更雍容華貴。

能過得這般安枕無憂,全都因著自己有一個好兒子。

“行啦,你也甭跪著了。幫本宮看看,鴻兒幹什麼呢?”

她撫摸著指尖上的一點翠金,一提到皇兒,她便帶上了笑意。對這個孩子,她恨管到骨子裡,時時刻刻監視著他,看他吃什麼,玩什麼,日日同誰說話,夢裡夢到了什麼。

太監甩甩袖子,從地上滾起來,小碎步挪到貴婦人身邊。

“娘娘,承澤宮那邊剛傳來信,殿下他睡下了。”

“睡了?”

太后有些不相信,當初可是鴻兒以死相逼求著本宮下旨,宣那公孫決回來的,如今人要進京,他倒睡得安穩?

“去,多調幾個侍衛去鴻兒寢殿,這幾日公孫決回京,少不得鬧騰,你們抓緊盯著些,可別讓陛下去湊這個熱鬧。”

太監應了聲,便一路小跑地去了。大齊皇宮一片寂靜,可是離宮不出三個街巷的文王府,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你,說你呢,你去把那後殿好好收拾收拾,還有你,不是說了嘛,這盆花不能放這,我哥他聞不得花粉,你難道是想謀害親王嗎?”

幾個小丫鬟兢兢戰戰地跪在了七歲小男孩的面前,哭哭啼啼道:

“冰公子,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男孩兒急得臉通紅,又拿一群哭哭啼啼的丫鬟沒辦法,一股悶氣在胸中鬱結,像一頭牛一樣喘著粗氣。

“冰兒,何必跟她們置氣。”

一雙潤澤纖細的手撫上了男孩的臉頰,一把把男孩抱入懷中。

“姑姑!你看她們,也太粗心了。”

男孩見到自己的姑姑來了,立刻換了一副模樣,剛剛還是個嚴厲的貴公子,現在就成了只會撒嬌的小寶貝。

“你們各忙各的去吧,有什麼不懂的,便去問掌事嬤嬤。

明蕊,你別單顧著我,也幫幫她們去。明日新主子來,她們手忙腳亂也是有的。”

見長公主這般寬宏大量,丫鬟們紛紛拜謝,手腳麻利地跑走了。

“冰兒……”長公主為男孩披上一件袍子。

“你從生下來,便沒見過哥哥,如何曉得他聞不得花粉?”

男孩乖巧地穿上袍子,扶長公主坐在石凳上。

“自然是聽嬤嬤們說的。冰兒一下學,便喜歡拉著嬤嬤們聽哥哥的事,不只如此呢,冰兒還知道,哥哥兩歲那年跟狗賽跑,最後他乾乾淨淨地回了家,狗卻累的啃了泥一般;五歲那年教鸚鵡背詩,結果那鸚鵡嘴笨,死活不會背,哥哥還寫了首詩罵鸚鵡,傳的整個京城都知道……”

男孩提起哥哥的往事喋喋不休,卻被姑姑給無情打斷了。

“淨胡說,你哥哥早慧,少則老成,三歲所作詩文,連太學士都歎為觀止,哪像你說的那樣。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般頑皮?”

“姑姑……”小男孩撒嬌地撅起嘴,假裝不高興。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