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漏壺滴至丙夜,顧訪嫣立在雲母屏風後,聽著漢武帝的腳步聲在寢殿外逡巡。三日前,太皇太后賜下「鴛鴦襦裙」,裙裾繡著九十九隻並蒂蓮,暗合「宜男多子」的聖意。她輕撫腕間「避子金」,鐲上「螣蛇繞龜」的紋路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是太皇太后給她的「祥瑞容器」印記。

「陛下為何不去椒房殿?」她聽見梁九功的低語。

「太皇太后說,她像極了戚夫人。」漢武帝的聲音帶著煩躁,「戚夫人當年也是這般弱柳扶風的模樣。」

顧訪嫣攥緊袖中從暴室偷來的「血魂咒」殘片,指尖觸到上面結痂的血字「昌」。兩日前,她在傅婕妤的妝奩裡發現同款巫蠱符,而太子妃今早送來的「麒麟送子鐲」,內側竟刻著相同的詛咒紋路。

屏風外忽然安靜,她抬眼望去,見漢武帝負手立在青銅鑑前,手中把玩著她的鎏金步搖。那步搖頂端的「蟾蜍銜月」,正是太皇太后族徽。「你在躲什麼?」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試探。

「臣妾怕驚了聖駕。」她福身時故意讓素紗襌衣滑落半肩,露出鎖骨下方新結的箭傷——那是替他擋下刺客流矢所留。

漢武帝眼神一暗,伸手扣住她腕間金鐲:「太皇太后說,此鐲可保你『天命所歸』。」

「陛下可知,戚夫人的玉鐲刻著『天命所歸』,卻被呂后用巫蠱碾碎?」她輕輕抽回手,取出半片焦黑的玉鐲殘片,「昨夜夢見太皇太后,她說此鐲有妖,需以處子血祭之。」

殿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太子妃的貼身女官捧著染血錦盒跪倒在地,盒中竟是一隻掌心刻「昌」字的死胎。「啟稟陛下,這是暴室今日撈出的……」女官話音未落,便被梁九功一劍封喉。

漢武帝盯著死胎冷笑,忽然將殘片按在胎兒掌心:「你說,這『昌』字是太子黨的祥瑞,還是傅婕妤的詛咒?」

顧訪嫣強忍著噁心,觸到胎兒掌心的硃砂印記——那是南越國「血魂咒」的紋路,與傅婕妤兄長傅介子進獻的「祥瑞玉璧」如出一轍。「臣妾不知,但此紋與執金吾府的『玄武印』相似。」她刻意加重「執金吾」三字。

漢武帝瞳孔驟縮。執金吾掌管皇城宿衛,若傅介子用巫蠱操控皇嗣,便是謀逆大罪。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將她按在屏風上:「明日隨朕去長信宮,太皇太后要賜你金縷玉衣。」

顧訪嫣渾身發冷。金縷玉衣乃帝后殮服,太皇太后此舉分明是將她當作「祥瑞棋子」——若三月內不能「受孕」,便會被當作「妖妃」賜死。她望著漢武帝腰間斬馬劍,忽然福至心靈:「陛下可曾想過,太子妃急於求子,或許是為了掩蓋巫蠱之亂?」

更鼓敲過四下,顧訪嫣被輕輕放在織金錦被上。漢武帝指尖劃過她腰間的「鳳凰」刺青——太皇太后親賜的護心符,此刻卻像一條鎖鏈纏在她心口。「怕嗎?」他咬住她耳垂,聲音裡罕見地帶著一絲溫軟。

她勾住他脖頸,在他耳邊輕語:「陛下可知,太子府的巫蠱木偶刻的是您的生辰八字?」

這句話如利劍刺破帝王的偽裝,漢武帝猛地推開她,眼神狠厲:「你如何得知?」

顧訪嫣從枕下取出一卷竹簡,上面是戴佳良人冒死抄錄的太子府密檔:「昨日替陛下整理書房時,不小心看到的。」

漢武帝接過竹簡,臉色鐵青。密檔中不僅有巫蠱木偶的製作方法,還有太子與傅介子密會的記錄。他忽然大笑,笑聲中帶著釋然與殺意:「好個顧美人,竟能為朕找到太子黨的罪證。」

顧訪嫣望著他眼中的讚許,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她趁機將「血魂咒」殘片推入炭盆,看著青煙中浮現的「昌」字,知道這把火已燒到太子府門前。「陛下,臣妾有些害怕……」她蜷縮排錦被,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