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清晨,科爾夫人把她瘦骨嶙峋的身子填進她最好的一件衣服:

一條多次洗過仍然帶著杜松子酒味的黑色長裙裡。

今天她沒有喝酒就已經興高采烈,但笑眯眯的表情在看到一群歪七扭八的孩子們時,又變成了焦慮的樣子。

“你們看看人家湯姆,天天呆在房間裡搞藝術,這下不光被收養了還能出畫展了!

再看看你們?就知道玩!”

艾米偷偷頂嘴道:

“可是你之前天天說湯姆古怪。”

“你說什麼?”

科爾夫人嚴厲地瞪了艾米一眼,讓她伸出手受罰。

狠狠打了一下手心後,科爾夫人恢復了她溫文爾雅的表情。

其他孩子見狀安靜乖順地低下了頭,一個個抱起科爾夫人準備好的箱子自行排隊。

清點了孩子們的人數後,這支沉默的隊伍在清早的水汽中踏著薄薄的霧靄前進著。

這次公益畫展開放時間只有一週,也就是七天的時間。

開展的地方是阿爾伯特先生的私人展覽館一樓,這個大面積的空間分為三個展廳,外面是等待廳用作休憩,中間的正廳是主要的畫作展出,側廳不對外展出。

孤兒院的孩子們在科爾夫人的帶領下來到了等待大廳。

高高的穹頂、大理石的地面橙黃色的射燈讓孩子們發出陣陣驚歎。

空曠的等待廳雖然沒有任何傢俱,但卻被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填充著,不是為了欣賞藝術,而是為了短暫舒適的居住地。

沒過一會,正廳的門從裡面開啟了。

阿爾伯特先生自己轉著輪椅的身影出現在來訪者眼前,這位老派的紳士看上去更消瘦了些,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阿爾伯特先生!感謝您給我們孤兒院的湯姆這樣一個機會!”

科爾夫人提著裙襬,招呼著孩子們跟著她到阿爾伯特面前道謝。

聽到這樣的話,阿爾伯特露出一個微笑。

這種笑容莫名讓科爾夫人有些不安,當她想仔細看的時候,那抹笑容已流逝了。

她追問道:

“湯姆呢?他的朋友們都很想念他。”

訓練有素的孤兒們紛紛附和起來。

“偉大的功業需要安靜與時間。”阿爾伯特神情嚴肅。

在他身後,湯姆從正廳中走了出來,打斷了他。

“但是這周是特別的,不是嗎?”

幾日不見,科爾夫人感覺湯姆又有了顯著改變。

在最開始,她以為湯姆這是一個不愛哭的小孩,隨後她覺得湯姆孤僻的有些古怪;

但前段時間的湯姆實在是過於異常,讓她甚至有些害怕。

她本以為今天來會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畫家。

但是現在的湯姆,看看他!簡直是一個小紳士。

湯姆的頭髮烏黑油亮,像貴族小男孩一樣梳向腦後。

潔白的喇叭袖襯衫塞進黑色的高腰長褲裡,鋥亮的皮鞋閃閃發光。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袖口還沾著油墨,身形也仍然纖弱。

原本古怪和孤僻的氣質像被鎖進了未知的地方,這個禮貌得體,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完全可以成為一位社交名流。

“科爾夫人,我的朋友們,你們能來是給我最大的支援!”

湯姆親吻了科爾夫人的手背,又和幾位之前並不熟的孤兒們一個擁抱。

這是之前的他無法做到的,但是捨棄了人類的欲求專心追逐無形之術的現在的他,最不需要的是敵人,最需要的是多多的朋友。

這些朋友,無論是誰,可以成為他偉大功業的優質養料或是預備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