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日正午,烈日炎炎,這是上海最著名的商務區之一,高階寫字樓林立。

我打了把遮陽傘出來,摩肩接踵的都是和我一樣,趕去吃工作午餐的各公司白領。

我是在街角拐彎的時候,注意到的這個女人。

她穿件灰底銀色暗條紋的套裙,挽著頭髮,胸前戴了張棕色工作胸牌――這是那個著名外企F公司標準的工作裝扮,F公司在我對面的寫字樓上,我的視窗跟他們數個房間遙遙相對,看熟了這身打扮。她迎面款款走來,一手打著把小巧的傘,一手拎著只精緻的坤包。

她身上有些什麼,讓我覺得很是與眾不同,甚至有些詭異,我的眼光不由自主緊隨著她,是什麼呢?在她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忽然恍然大悟:她打的那把用來遮陽的傘,竟然是透明的,強烈的陽光透過傘面,無遮攔地打在她的臉上。一個有正常思維的人會用透明傘遮陽麼?

下午,我將這個見聞講給艾格聽,他正在他那臺碩大的蘋果電腦上做圖,聞言皺皺眉:“顧顏,是不是我給你的工作量太小了?不好好做你的事情,關心那些沒用的做什麼?!”我吐吐舌頭,低頭專注於案頭工作。

艾格是這家多媒體公司首席設計師,我剛剛大學畢業,一個月前成為他的助理。我們分享一間辦公室,他的工作臺很大,佔了大半間屋子,我的小辦公桌只好緊靠窗戶,陽光強烈的時候,直射到我的電腦螢幕上,我幾乎分辨不出上面的圖案和文字,然而艾格不許我掛窗簾,他說昏暗的光線會影響到他的思維和創作。這個可惡的傢伙!

於是,我就常常把眼光從螢幕上轉開去,看看窗外,揉揉眼睛。是的,艾格是個自說自話又固執己見的男人,是個挑剔而難纏的上司,我本應該討厭他的,可是,每當從我電腦左側30度角望去,看著他那張英俊而憂鬱的臉,常常若有所思的神情,總是怦然心動。對我這種剛出校門的女孩子,他這樣成熟沉穩而又略帶滄桑的男人總是魅力難擋的,我想,我是不可免俗地暗戀他了。

我又一次對著窗外揉眼睛,看到對面F公司的女洗手間人影一閃,正是中午那個打透明傘的女人,我不由定睛細看。她站在洗手間視窗的位置,對著洗手檯的鏡子左顧右盼,一會兒湊近些補補妝,一會兒又站遠些端詳端詳。

我們這兩幢大樓僅距離二三十米,我甚至能看到她對著鏡子笑出了兩個小酒窩,顯然,她對自己的樣子萬分滿意,得意洋洋。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對鏡自憐果然是女人的特權,一有機會就忍不住過把癮。

艾格又抬起眼睛,瞪我:“顧顏,你又在做什麼白日夢?很閒的話就幫我泡杯咖啡來。”我答應一聲,快步走去。

我體貼地給他摻了半杯牛奶:“下午三點鐘了,喝太濃咖啡會影響睡眠的!”艾格衝我一笑,眸子閃耀如星:“沒關係,今天好多工作,還要熬夜的。”我心跳加速一倍。

為了掩飾自己的臉紅,我又將臉轉向窗外。F公司的會議室裡正在開會,那個女人對窗而坐,在我的位置居高臨下望過去,可以看到她著了絲襪的修長的腿。讓我驚訝地張大嘴巴的,是她的那雙穿細高跟鞋的腳,緊緊跟對面那個中年男子的勾在一起,互相纏磨,我只看到那個男人西裝筆挺的背影,似乎正在侃侃而談,與會者都在聚精會神聆聽,誰會料到桌下會有這樣一副香豔無比的畫面呢?

(二)

我再次遇到F公司的那個女人的時候,特別在擦肩而過時,盯了眼她的工作胸牌,上面的名字是:餘明明。我記住了。

從此,我在工作時間最愜意的娛樂有兩個,一個是默默注視、欣賞心上人艾格的一舉一動,一個是偷偷觀察餘明明活生生的“辦公室私情秀”,不知我算不算個充滿偷窺欲的不正常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