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是人間。

這是陰曹地府。

快跑——

跑——

跑——

她以最快的速度,朝前方撒歡子。

顧不上,從房樑上掉下來,頭上的流血處,倒是多麼嚴重?

腿上的淤青,屁股上的肌肉尖銳地刺疼……

她跑了許久,許久。

還在墳場裡。

白菊就像掉進一場噩夢,無法讓夢境結束。

墳場就是她的噩夢。

她邊跑邊哭,邊哭邊朝後看。

邊看,邊喊:馬姐,姐姐……

連續栽了幾個跟頭,真以為是死人絆腳,從地上爬起來,又跑,一邊跑一邊哀求:

“我不是壞人,沒有做過壞事,我們都是人,你是死人,我是活人,我們都是人,都是一樣的,你不要欺負我,我會拿命和你博的。”

“我不招惹你,你也不要招惹我,讓開一條道,讓我過去,我要去找姐姐,你給我讓開,讓開……”

白菊的手上多了一條樹枝。

是半路撿到的。

她拿著樹枝壯膽。

嘴巴也在壯膽。

不知不覺中,心穩定多了。

心中的心魔也少了。

墳場還是那麼多。

可是她的恐懼感卻不斷下降。

她的腳下突然絆倒一個東西,摔倒在地上。

“哎呀”——

白菊的頭鑽心的疼。

她無助地喊出了聲。

“誰?” 有人的回應。

一個老人滄桑的問。

白菊摔倒後,頭撞到什麼硬東西上,昏過去。

“出去看看。” 又一個女人再問,聲音渾厚低沉,一聽就是位老太太。

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燃起一盞小燈。

一個背影佝僂的老頭,提著破舊的馬燈,身上披著一條灰色的破被褥,腳下穿的是大指姆露在外面的黑色布鞋。

他先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後面跟著老奶奶,杵著柺杖,頭髮花白,又薄又細,貼在頭皮上,身上的黃色褂子,打了無數補丁,就像一件百寶衣。

老頭走過門檻後,慢慢轉身,伸出左手,攙扶老奶奶。

兩個人走出家門。

他們朝聲音走來,離白菊越來越近。

這裡的風更大,山更陡,黑夜的恐懼感更重。

這些對於老人,司空見慣。

他們無視這一切。

發現了白菊。

“是個孩子?” 老頭緩慢地彎腰,將馬燈放的更低,快挨著白菊的頭部。

“有血?” 老頭再一次發出驚訝的感嘆。

他將馬燈交給老伴,雙手托住白菊的胳膊,艱難地蹬在地上,半屈膝,白菊輕輕地倒在老頭的背上。

藉助他那佝僂又瘦弱,枯乾的老人背。

將白菊一步一步,移步去了小房子內。

——他們的家。

老奶奶雙手發顫,從熱水壺裡,倒出一碗熱水,吹呀吹——

又從旁邊一個破舊,掉了很大一片瓷的搪瓷小罐裡,抓了一把白花花的糖,放進熱水碗中。

攪拌後,吹呀吹——

“好孩子,奶奶餵你喝糖水。” 老頭拿自已的手臂當枕頭,老奶奶慈祥的眼神,一口一口地喂白菊。

昏暗的燈光下,這一對老人,給了白菊,在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疼愛。

糖水沁潤白菊乾澀的胃蕾,冰冷又僵硬的心房。

屋子裡燃著爐火,爐火照在白菊臉上,氣色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