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光王府外火把連天。數百名錦衣衛將王府圍得密不透風,鐵甲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芒。他們手中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將王府四周照得如同白晝,連一隻飛蛾掠過都會被立刻發現。

王府內,老管家佝僂著背站在廊下,望著院牆上隱約可見的人影,佈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絕望。他粗糙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位在光王府侍奉了三代主子的老人,此刻只覺得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得幾乎站不穩。

"造孽啊..."老管家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渾濁的老眼望向正廳方向,一陣夜風吹來,帶著初秋的涼意,吹散了庭院裡殘留的喜樂氣息,也吹落了幾片早凋的梧桐葉,枯黃的葉片打著旋兒落在老管家腳邊,像極了他們即將飄零的命運。

下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角落裡,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呆若木雞。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袱,裡面裝著她這些年攢下的全部家當——幾件粗布衣裳和一枚銅簪。她的肩膀不住地顫抖,淚水在臉上衝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我聽說...聽說罪臣家的下人..."一個粗使婆子壓低聲音道,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男的充軍,女的...女的送去教坊司..."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旁邊一個年長些的嬤嬤狠狠瞪了一眼。

角落裡,馬房的小廝阿福蹲在地上,用一根樹枝胡亂畫著圈。他才十六歲,是管家遠房親戚的孩子,來王府不過半年光景。此刻他滿腦子都是鄉下老母佝僂的背影,若是自己被髮賣了,誰來照顧年邁的母親?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連廊下掛著的畫眉鳥都安靜得出奇,不再像往日那樣歡快地鳴叫。廚房飄來的飯菜香氣無人問津,漸漸冷卻凝固。整個王府彷彿被按下了靜止鍵,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嘆息聲和壓抑的啜泣。

葉如意走到大廳,坐到正廳的太師椅上,與眾人愁雲慘淡形成鮮明對比,她看上去非常的雲淡風輕,她已換下那身繁複的嫁衣,改著一襲素淨的月白色襦裙,髮間只簪了一支銀釵,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她纖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紅木案几,發出清脆的聲響。

"王妃..."老管家顫巍巍地走進來,欲言又止。

葉如意抬眸,清澈的目光中不見絲毫慌亂:"管家不必憂心,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她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咱們王爺不就是那個高個子麼?"

老管家聞言一怔,佈滿老年斑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色。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到了這般境地,王妃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難道她不知道通敵叛國是多大的罪名?不知道光王府上下百餘口人即將面臨的命運?

葉如意似是看穿了老管家的心思,輕笑道:"管家可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樹,"光王這些年南征北戰,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北疆平叛時,他率三千鐵騎破敵五萬;南境剿匪時,他孤身入敵營取匪首首級。這樣的功績,天下百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窗外一陣風吹來,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吹動葉如意額前的碎髮。她眯起眼睛,繼續道:"狗皇帝就算真想送光王上斷頭臺,也得掂量掂量民心向背。那些受過光王恩惠的將士,那些被光王解救的百姓,會答應嗎?"

老管家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可是這通敵叛國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葉如意冷笑一聲,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狗皇帝不過是忌憚光王在軍中的威望,怕他功高震主罷了。"

說到這裡,葉如意轉身看向牆上掛著的那幅《猛虎下山圖》,畫中的猛虎威風凜凜,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