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巷的惡臭在身後漸漸稀薄。

另一種更復雜、更陰森的味道,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來。

腐朽的木料,生鏽的鐵器,劣質香燭,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秦烈像一片被風吹透的爛葉子,飄進了帝都真正的陰影裡。

黑市。

沒有招牌,沒有燈火通明。

只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在狹窄、曲折如腸的巷道里蠕動。

兩側是歪斜的破板房,或乾脆是露天支起的破爛油布棚子。

昏暗的油燈,豆大一點光,在風中搖曳。

勉強照亮攤位上那些見不得光的“貨物”。

生鏽的刀劍,沾著可疑汙漬的皮毛,瓶瓶罐罐裡泡著形狀詭異的藥材,甚至還有籠子裡蔫頭耷腦、眼神兇戾的異獸幼崽。

空氣粘稠得化不開。

貪婪、警惕、兇戾的目光,在陰影裡交錯。

低語,討價還價,偶爾爆發的短促爭執。

都壓著嗓子。

像一群在墳地裡分贓的鬼。

秦烈縮著脖子,破爛麻衣裹緊嶙峋的身軀。

蠟黃的臉在昏暗光線下,更顯死氣。

他拖著腳步,每一步都虛浮無力。

咳嗽聲壓抑在喉嚨裡,變成沉悶的嗬嗬聲。

像個隨時會倒斃在路邊的癆病鬼。

沒人多看他一眼。

在這裡,死亡和廢物一樣常見。

他空洞的目光掃過一個個攤位。

破爛的瓷碗,斷裂的玉簪,鏽蝕的銅錢,不知名的獸骨……

大部分都是垃圾。

偶爾有幾件帶著微弱元氣波動的殘兵碎片,標價卻高得離譜。

攤主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

秦烈攥著懷裡那個鼓囊囊、沾著泥汙的粗布錢袋。

手心全是冷汗。

錢不多。

賭坊裡刀口舔血弄來的五、六兩碎銀,在這裡可能連個水花都濺不起。

他需要撿漏。

真正的漏。

他緩慢地移動著,在一個個攤位前短暫停留。

拿起一件東西,枯瘦的手指笨拙地翻看兩下。

渾濁的眼睛裡只有茫然。

然後放下,咳嗽著走向下一個。

攤主們或是冷漠無視,或是厭惡地揮手驅趕。

“滾開!別擋著老子做生意!”

“癆病鬼,摸髒了東西你賠得起嗎?”

秦烈瑟縮著,順從地挪開。

像個被呵斥慣了的乞丐。

只有緊貼胸口的青銅古鏡碎片,傳來一絲恆定不變的冰涼。

讓他沸騰的恨意和翻湧的氣血,維持著表面的死水微瀾。

他走到一個最偏僻的角落。

這裡連油燈的光都吝嗇。

一個頭發花白、滿臉褶皺如同乾枯樹皮的老頭,蜷縮在一塊髒汙的油布後。

他的攤位最寒酸。

幾塊黑黢黢、形狀怪異的石頭。

幾本破爛得快要散架的線裝書。

還有一堆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金屬碎片。

攤主老頭眼皮耷拉著,渾濁的眼珠半閉。

像一尊風乾的泥塑。

對秦烈的靠近毫無反應。

秦烈蹲了下來。

動作遲緩笨拙,彷彿蹲下這個動作都耗盡了他殘存的力氣。

他先是拿起一塊石頭。

入手冰涼粗糙,沉甸甸的。

表面坑窪不平,佈滿黑色的苔蘚狀汙跡。

沒有任何元氣波動。

他又拿起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