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府前廳,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

往日象徵赫赫武勳的玄黑主色調,此刻蒙著層揮之不去的灰敗。

幾縷慘淡天光透過高窗,斜斜打在冰冷光潔的金磚地上,映不出半點暖意。

空氣裡殘留著名貴薰香竭力掩蓋、卻終是徒勞的陳舊木頭和淡淡藥味混合的氣息。

偌大廳堂空曠得瘮人,只在中軸線盡頭,孤零零擺著兩張象徵主位的紫檀太師椅,此刻卻空無一人,透著無聲的諷刺。

廳外迴廊,刻意放輕又難掩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王府大管家趙貴,那張慣於堆砌諂媚的胖臉上,此刻每一道褶子都因過度興奮而扭曲。

他幾乎是小跑著,腰彎得極低,頭顱卻微微昂起,一雙小眼精光四射,像嗅到血腥的鬣狗。

“殿下,蘇小姐,您二位這邊請,這邊請!”

趙貴的聲音拔高了一個調門,尖銳得刺耳,在空曠的迴廊裡激起空洞的迴響,“小心臺階,哎喲,這地兒有日子沒好好拾掇了,您二位貴人千萬留神腳下!”

他側著身子引路,姿態卑微得像條搖尾乞憐的狗,目光卻貪婪地黏在走在前方的一雙人影身上。

二皇子夏元辰當先而行。一身明黃錦袍,繡著四爪蟒,在昏暗中依舊刺目。

他面容俊朗,嘴角習慣性地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似溫潤,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漠然與居高臨下的審視。

步伐從容,帶著天家貴胄特有的矜持與疏離,每一步踏在光潔地磚上,都發出清晰而冷淡的篤篤聲。

他身側半步,蘇清雪一襲月白雲錦宮裝,裙裾如流雲瀉地,行走間環佩輕響,清越卻冰冷。

她身姿窈窕,容顏絕麗,膚光勝雪,只是那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寒霜,紅唇緊抿,下頜微微揚起,如同冰雪雕琢的神女,美則美矣,毫無生氣,只有拒人千里的高傲。

她目不斜視,彷彿腳下踩的不是鎮北王府的地,而是汙穢不堪的泥沼。

“世子爺……啊不,秦烈那廢物,剛讓人從柴房給架出來了,”

趙貴覷著蘇清雪冰封的側臉,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滿是幸災樂禍的惡毒,“嘖嘖,那模樣,跟條死狗也差不離了!您二位放心,保管誤不了您的大事!”

夏元辰腳步未停,只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蘇清雪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彷彿聽到的只是路邊的蟲鳴。

前廳東側,一道厚重的紫檀木雕破圖風後,光線昏暗。

兩雙眼睛,正透過屏風上鏤空的“喜鵲登梅”縫隙,死死盯著廳堂入口,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與惡毒。

二房夫人柳氏,裹著一身過於豔麗的玫紅錦緞,頭上珠翠搖顫。

她死死攥著手中一方揉皺的絲帕,因用力過度,指節泛白。

塗著厚厚脂粉的臉上,肌肉因激動而微微抽搐,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無聲地做著口型:“來了!來了!”

她身旁,站著她的兒子秦梟。

一身簇新的寶藍箭袖,試圖模仿武將風範,卻因身形單薄、眼神閃爍而顯得不倫不類。

他緊緊扒著屏風,身體因亢奮而前傾,喉結上下滾動,貪婪的目光牢牢鎖定在蘇清雪那清冷絕豔的身影上,又迅速掃過夏元辰的明黃衣袍,眼底交織著極度的嫉恨與扭曲的狂喜。

“娘,快看!蘇清雪這賤人果然來了!還有二殿下!哈哈,秦烈這野種,今天死定了!”

秦梟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因激動而發顫,帶著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小聲點!我的兒!”

柳氏急忙用帕子捂住他的嘴,自己卻忍不住低低嗤笑,“看著吧,好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