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後重重關上。

隔絕了裡面的金碧輝煌,也隔絕了那些淬毒的目光。

門外長廊,寒風像刀子。

“呸!”趙貴對著秦烈啐了一口濃痰。

黏黃的液體掛在他破爛的衣襟上。

“真他孃的晦氣透頂!沒用的廢物!”

“害老子在殿下跟前丟這麼大臉!”

他肥胖的手指狠狠戳向秦烈低垂的腦門。

“還裝死?還攀附?攀你孃的腿!”

“蘇小姐也是你能編排的?二殿下也是你能拖下水的?”

“活該被毒死!活該當王八!”

惡毒的咒罵混著寒風,劈頭蓋臉。

秦烈毫無反應,身體隨著婆子的拖拽微微晃動。

像一具真正的屍體。

“看什麼看!滾!”趙貴扭頭對廊下探頭探腦的小廝吼。

小廝們嚇得縮回脖子。

“拖遠點!扔他那個狗窩去!別髒了主子們的地界!”趙貴不耐煩地揮手。

婆子們架著秦烈,拐下迴廊,踏上通往王府最偏僻角落的石子小徑。

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

枯枝上幾隻寒鴉被驚起,撲稜稜飛向鉛灰的天空。

“死沉死沉的…”一個婆子抱怨,喘著粗氣。

“少廢話!趕緊扔了完事!”另一個婆子用力往上顛了顛。

秦烈軟塌塌的身體隨之晃動。

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珠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

冰冷的手指,在婆子粗糙的衣料遮擋下。

極其隱蔽地,蹭過自己破爛衣襟的夾層內側。

觸碰到一個堅硬、冰涼、邊緣不規則的凸起。

那是另一塊“石子”。

和地上那塊,一模一樣。

小徑盡頭,是個荒廢的月洞門。

門內,幾間低矮破敗的廂房蜷縮在寒風裡。

瓦楞上積著厚厚的雪,枯草從簷縫裡支稜出來。

這就是王府世子如今的“居所”。

“到了到了!就這兒!”婆子如釋重負。

兩人合力,像扔垃圾袋一樣。

把秦烈往其中一間廂房門口積著薄雪的泥地上一摜。

“噗!”

身體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

“哎喲,可累死老孃了!”一個婆子捶著腰。

“快走快走!這破地方,陰氣重!”另一個婆子搓著手臂。

兩人看也沒看地上的人,轉身就走。

腳步聲迅速消失在月洞門外。

死寂重新籠罩。

寒風捲著雪沫,打著旋兒,落在秦烈身上。

他臉朝下埋在冰冷的泥雪裡,一動不動。

只有微微起伏的後背,證明這具身體裡還有一絲活氣。

時間一點點流逝。

暮色四合,寒氣更重。

廂房破敗的木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像垂死者的呻吟。

終於。

地上那具“屍體”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接著,是另一根。

沾滿泥雪的頭顱,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

凌亂的黑髮黏在慘白的臉頰上,混著泥汙和乾涸的血漬。

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

沒有迷茫,沒有痛苦。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寒潭!

銳利得如同開刃的刀鋒!

秦烈猛地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泥腥和血腥味灌入肺腑。

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