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對你的恩情,你已經被困了這麼多年,我不希望你肉身自由,精神卻還身負枷鎖。”

他輕輕掰開她緊攥的爪子,依舊看著她,觀察著她的反應。

“現在,你明白了嗎?你不能永遠活在我的影子裡,去找找你自己的世界吧...”

最後一句話像柄鈍刀,緩慢而堅決地剜進她心底最柔軟處。

父親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敖清知道,就算她現在如何急於表露心意,他都不會答應,可能也不會理解的...

她以為自己會憤怒,會歇斯底里地反駁大哭,可此刻卻連指尖都抬不起來。

那種感受,那種痛楚,太過陌生,不是刀劍加身的銳痛,而是某種更深、更鈍的折磨,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胸腔裡緩慢碎裂。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視線開始模糊,不是由於淚水,而是因為某種更為可怕的認知——原來她幾千年的執念,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場因天性使然的誤會。

燭火在魏天妄身後搖曳,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可這光落在敖清眼裡,卻比九天寒冰還要刺骨。

當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連怨恨也無法生起。因為那個人,從始至終都在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沉默,長久的沉默。

敖清很想說話,想拼命地挽回些什麼,可她說不出,兩人之間的沉默震耳欲聾。

原來最痛的傷,從來不會流血。它只會讓你在每一個呼吸間,都嚐到血鏽般的苦澀。

最後,敖清緩緩站起身來,龍尾在身後劃出一道沉重的弧線。

她的指尖在發抖,卻堅定地抬起右手——

"啪!"

一記耳光清脆地迴盪在廂房內。

魏天妄被扇懵了,臉偏向一側,頰上漸漸浮現出幾道細小的龍鱗刮痕。

【啊,好爽...不對,我是誰,我在哪?不是,姐們,我在幫你擺脫魔主的洗腦啊,你怎麼還恩將仇報,扇自己的父親呢...

不過在她看來,我這行為好像也和渣男無異了吧,唉,罷了,算我活該...】

“父親,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敖清喊得聲嘶力竭,整個客棧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發紅的掌心,那裡還殘留著打在他臉上的溫度。

千百年來構築的所有信仰、敬慕與憧憬,都在這一掌中碎得乾乾淨淨。龍角上的光華徹底黯淡,像是熄滅的星辰。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像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有可能是她的心情影響到了環境,畢竟到了她這個境界,一言一行或許都與天地相互勾連...

雨滴敲打在窗欞上的聲音,像極了當年草屋裡的更漏。

敖清轉身時,龍尾掃翻了那盞雪頂茶。茶湯在案几上漫延,在邊緣匯聚成一道細流,如同遲來的淚痕,沿著檀木紋理緩緩蜿蜒。

一滴,兩滴,接連墜落在青石地板上,綻開一朵朵轉瞬即逝的水花。

水漬在地面無聲蔓延,將倒映的燭光揉碎成粼粼波光。

“阿沅...”

以敖清現在的狀態,魏天妄有點擔心她會做傻事,應該讓她一步步適應的...

“別再這麼叫我。”她沒有回頭,“你說的,你的恩情我早已還完,從今往後,你我...兩不相欠。”

房門開合的聲響很輕,卻像是某種龐大存在轟然崩塌的餘音。

魏天妄獨自站在滿地狼藉中,看著茶水裡漂浮的龍鱗,那是她傷口處脫落的,此刻正隨著漣漪輕輕打轉,像極了無處可歸的小舟。

他聽到了一陣破風聲,伴隨著一聲龍吟。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