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一年。

西雍北齊大一統。

李懷一戰成名,天下皆傳頌著他勢如破竹的大將之能。

只是,北齊帝的身體確是徹底垮了。

李恆倚在紫宸殿的軟榻上,指尖拂過瑤皇后新插的白玉蘭。

窗外細雨沾溼了明黃幔帳,卻掩不住階下那株老桃樹綻出的第一簇粉蕾,這是瑤皇后嫁入王府那年,親手栽的。

"懷弟該到了。"李恆咳了聲,金線繡的帕子浸了暗紅。

瑤皇后都收到頓了頓,不知覺眼紅了眶,默然將藥盞換成蜜餞,藥湯冒著熱氣,玉鐲在她腕上晃盪,恍惚還是當年東宮那個為他嘗藥的太子妃。

朱漆門吱呀輕啟。

李懷玄色常服沾著柳絮,懷裡抱著個青瓷食盒:"皇兄快嚐嚐,如月盯著小廚房煨了三日的枇杷露。"

揭開蓋時甜香漫過藥苦,瓷盅上畫著憨態可掬的胖娃娃抱鯉,是時下宮外頭最流行的樣式。

李恆有些費力,舀了半匙輕笑:"當年你溜出太學給朕送桂花糕,總也喜歡跟著百姓買些新奇玩意兒……"話尾消散在驟然襲來的咳喘裡。

瑤皇后輕車熟路地為他撫背,彷彿這動作已重複了千百個晨昏。

李懷沉默了片刻,看著兄長咳血的模樣終究是不忍,放下枇杷露。

“勞煩皇嫂照顧皇兄,臣弟去忙了。”

瑤皇后輕輕點頭,抽空倉促回了一禮:“這是自然,妾定會全心照顧好陛下。”

待李懷走後,北齊帝沙啞著嗓子:“扶我去書桌前。”

瑤皇后看著他艱難模樣終於是哽咽:“陛下!”

“咳咳咳咳!扶我起來!”

瑤皇后只得紅著眼攙扶起李恆。

展開黃帛,李恆寫下一道聖旨……

暮色染紅宮牆時,蕭如月正提著裙裾在御花園追紙鳶。

杏粉羅裙掃過新栽的西雍雪菊,驚起兩隻藍鵲。

紙鳶忽地掛在老桃樹枝頭,她踮腳去夠,卻被身後溫暖臂彎輕輕托起。

"當心摔著。"李懷摘了紙鳶,順勢將人圈在懷裡。

蕭如月髮間木樨香混著桃瓣落在他襟前,繡著團龍紋的衣料下,心跳聲震得她耳尖發燙。

"太醫今早診脈時說......"李懷的吻落在她微顫的眼睫,"咱們的孩兒,該喚這株桃樹作阿兄呢。"

掌心貼住她尚未顯懷的小腹,枝頭桃花忽地落了滿肩,恍若當年西雍使館初見時,她擲來砸他額角的那朵。

七日後北齊帝駕崩,李恆握著瑤皇后的手走得安詳。

喪鐘響徹九重宮闕時,蕭如月正伏在案前描一幅《春山圖》,手腕上的翠玉鐲子不小心磕著桌角,碎裂了一地。

瑤皇后在眾臣面前,宣讀了遺詔:

“朕承天命,御極二十載,今沉痾難起,自知大限將至,特頒此詔以定國本:

皇弟懷王李懷,少而敏達。昔年西雍之戰,持節監軍,拓疆定邊,非獨朕之私愛,實為江山社稷擇賢主……

著禮部於欽天監擇吉日,行傳位大典。懷王當謹記,朕去後,喪儀從簡,勿擾民生……”

讀至後頭,瑤皇后早已泣不成聲。

新帝登基大典那日,晴空眼日。瑤皇后搬進慈寧宮後第一次出門,踏進蕭如月的宮裡,眼中亮了些許光。

"先帝昨日託夢,"她牽起蕭如月的手,"說咱們小太子的乳名,該叫阿棠,寓意好啊……"

蕭如月笑著應和,瑤皇后從傷痛走出也是好的。

時光悠悠。

驚蟄潤物,蕭如月倚在桃樹下聽胎動。

李懷褪了冕旒匆匆趕來,玄色龍紋常服下襬沾著泥,他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