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潑翻的墨汁,迅速浸透天際,可薩勃勃的坐騎不安地刨著蹄子,馬鼻噴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細小水珠。

他緊攥韁繩,聽著身後四千騎兵整齊的呼吸聲,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溼。身旁的包德突然勒住馬,金屬馬嚼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還有多遠?"

這位吉州軍馬軍將領的聲音帶著久經沙場的沙啞,有些警惕的問道。

"前面樹林就是。"

可薩勃勃嚥下一口唾沫,指著三里外那片黑壓壓的陰影。

"過了林子,鹽州城的輪廓就該顯出來了。"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城中潛伏的族人,那些喬裝成商販、雜役的勇士,此刻是否正躲在暗處,緊盯著城頭的梆子聲?

當大軍在樹林邊緣停下時,包德翻身下馬,靴底踩碎枯枝的脆響驚飛了幾隻夜梟。

"城中到底安排了多少人?"

他的彎刀鞘撞在馬鞍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要是城門沒按時開啟,我們強攻?"

這個問題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空氣都變得粘稠。

可薩勃勃彎腰解開乾糧袋,指尖觸到預先藏好的燧石,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鎮定:

"包將軍放心,我親自部署的六十死士,此刻就在城門附近。"

他掰下一塊硬麵餅,卻沒心思吃。

"再過一個時辰,梆子敲過三更,城門準開。"

包德突然湊近,火把的光芒將他臉上的刀疤照得猙獰可怖:

"你怎麼保證那些潛入的人知道大軍到了?"

這個尖銳的問題讓可薩勃勃後背發涼,他早料到會有此問,卻仍感到喉嚨發緊:

"我們約定過暗號。"

他從懷裡掏出鷹哨。

"若聽到三聲夜梟叫,就說明大軍已就位。"

見包德仍皺著眉,他補充道:

"就算沒等到訊號,他們也會在子時三刻搶城門。守城軍士這時最懈怠,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作為西北一帶有名的將領,包德對這裡的街巷瞭如指掌。他展開皺巴巴的牛皮地圖,用匕首尖戳著城南的標記:

"包揚,你帶五百人直取守將蕭英的府第。記住,要快!"

他掃過副將們緊張的面孔。

"其他人按預定線路進城,遇到抵抗不必糾纏,直奔城門。"

可薩勃勃看著包德有條不紊地部署,心中既佩服又不安。當第一聲夜梟的啼叫劃破夜空時,他感覺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一下,兩下,第三聲梆子未落,前方突然爆發出短促的慘叫。

"衝!"

包德的怒吼撕裂夜幕,可薩勃勃緊隨其後,看著南城門處人影攢動。火光中,他認出幾個熟悉的面孔,正是潛入城中的族人。

他們渾身浴血,卻仍死死拽著城門的門閂。隨著"吱呀"一聲巨響,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鹽州軍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懵了。當吉州軍如潮水般湧入時,城頭的守軍甚至來不及張弓搭箭。

衙府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想必是包揚的人馬得手了。可薩勃勃揮舞著彎刀,劈倒一個試圖阻攔的明軍士卒,刀刃入肉的阻力讓他想起臨行前可薩巴圖的叮囑:

"記住,這是可薩族的生死之戰。"

城中零星的抵抗很快被衝散,有組織的鹽州軍殘部試圖在街巷中構築防線,但在騎兵的衝擊下如風中殘燭。

可薩勃勃看到幾個機靈的明軍士卒,趁著城門尚未完全控制住的混亂,扔掉兵器混入百姓中倉皇出逃。

馬蹄踏碎鹽州衙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