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了幾秒,許為然本想裝聽不見,可葛玉芹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他不得不走出簾子,應對她莫名其妙的怒火。

否則,葛玉芹會衝過來,毀掉她所能看見的所有屬於他的東西。

她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有一次,她撕爛了他的課本、資料書、試卷,他花了很多天才一點點用膠帶拼接完整。到了學校,沒人知道他的書本為什麼會千瘡百孔。

許為然抬眼,先看坐在沙發上悠閒看電視的許承安,而後看盛怒中的葛玉芹,平淡又冷靜地說:“我沒進過你的房間,更不知道你的錢放在哪兒,不是我拿的。”

“撒謊!”葛玉芹想都沒想就動手擰他的胳膊,“六百塊,不是你拿去了還能是誰拿去了?你爸不在,家裡就這幾個人。”

許為然忍不住在心底發笑,好事輪不到他,只要是壞事,永遠第一個想到他。

“你不如去問問許承安。”許為然提示她,“據我所知,他手上拿的那個玩具車不便宜。如果不是你給他買的,那是從哪兒來的。”

葛玉芹臉上的肉抖了抖。

“我沒有。”許承安脫了鞋站到沙發上,彷彿嗓門大就有理,“這是我同學送給我的!”

葛玉芹立刻相信了他的話,將淬了毒的目光射向許為然:“安安才多大,他能拿那麼多錢?許為然,別狡辯了,我知道就是你。你的心怎麼那麼黑,引導我懷疑你弟,你不虧心嗎?”

真正該虧心的人是誰。許為然想。

許承安輕易洗脫了嫌疑,也不叫嚷了,跟許為然對上視線,仗著葛玉芹不看自己,歪歪腦袋笑著舔了下嘴角,惡劣的嘴臉完全不像個未滿十週歲的孩子。

“就是許承安偷的。”許為然將心一橫,“不信你去搜他的書包和平時藏東西的地方,六百塊沒那麼容易花完。”

“你亂說。”許承安心一慌,臉色瞬間變了,揉著眼睛哭起來,“我沒拿,不是我拿的。”

許承安是葛玉芹高齡產下的,比許為然小了十一歲,身體底子弱,哭狠了就容易喘不上來氣。好比此刻,他胸口一起一伏的幅度巨大,嘴裡往外流涎水,偏頭“哇”的一聲,竟是將晚飯吐了出來。

許為然怔了怔,有那麼一秒,真以為自己冤枉他了。

葛玉芹登時嚇壞了,臉都白了幾分,顧不上責問許為然,把許承安摟到懷裡,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後背:“不哭了不哭了,我的小祖宗,媽媽知道錢不是你拿的,我一會兒就去教訓你哥,是他胡說八道冤枉了你,我的寶貝受委屈了……”她扭頭斥責許為然,“看你乾的好事,我等會兒再跟你算帳。傻站在那幹什麼,還不趕緊去倒杯水來!”

許為然一臉木然,去廚房倒了杯溫水,熟練地舀一勺紅糖放進去攪了攪,被葛玉芹接過去,親自餵給許承安喝:“乖乖,喝一口甜的緩一緩,不行咱就去醫院。”

不過是紅糖水,到了許承安這裡,倒成了靈丹妙藥,他喝下去不久就停止了哭泣,只是肩膀還一抽一抽,打著哭嗝,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許承安是葛玉芹的心頭肉,見他這麼可憐,她自然是心疼得不行,輕輕顛著腿繼續哄他:“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

葛玉芹一邊流淚一邊罵許為然:“你害死了你哥還不夠,還要害死你弟嗎?我倒了什麼黴,作了什麼孽,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剋星!”

害死。

剋星。

這兩個詞像冰冷的利箭,刺入許為然的心臟,霎時鮮血淋漓。他愣著,半晌沒動。

等許承安徹底不哭了,葛玉芹動作輕柔地把他放到沙發上,扯了條毯子給他蓋上,前一秒還裝滿柔情的眼睛,轉瞬就顯露出兇狠。

她有多心疼許承安,就有多恨造成這個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