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呆滯的眼神,一下子就活了過來,直勾勾地盯著鐵鍋裡翻滾的肉塊,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嘴角甚至隱隱有亮晶晶的東西要往下淌。

這誘人的香味,哪裡是破敗的黃泥牆能擋住的?很快就順著風,飄到了前院大屋。

大屋裡,老張一家子正圍著火爐烤火。

“這個挨千刀的畜生!他哪來這麼大的狗膽和本事?這才幾天,先是野豬,現在又是狍子,連狼王都讓他給弄回來了!”

老孃拍著大腿,唾沫橫飛,眼睛卻瞟向旁邊耳朵上纏著布條的大兒子張安,

“老大,你看那小畜生都能獵到東西,你比他壯實多了,要不……你也進山去碰碰運氣?”

張安被老孃說得心裡有點活泛。

是啊,二狗子那慫包都能行,我憑啥不行?可一想到山裡的危險,特別是剛才聽到的訊息,他又有點打怵。

“娘,山裡……”

“爹,要不,咱爺倆一塊兒去?”

張安看向老張頭,一個人他確實不敢。

老張頭吧嗒抽了口旱菸,沒立刻搭腔。

“我看行!”

老孃替他做了決定,

“等雪小點,讓你爹去老李家,把他們那杆老獵槍借來!有了槍,還怕個球!”

“對對對!”

張安頓時來了精神,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扛著獵物回來的場景,

“有槍就不怕了!爹,咱肯定能打到大傢伙!”

爺倆正說得起勁,忽然聽到隔壁院子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還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哀求。

“咋回事?”

老孃立馬豎起耳朵,好奇心壓倒了一切,站起身就往外走,

“聽著像是李家那邊的?”

“是李俊逸家傳來的動靜,走,過去看看!”

老張頭也放下煙桿,跟著往外走。

淒厲的哭喊聲在寂靜的雪後村莊裡顯得格外瘮人。

那七頭被殺死的雪狼,已經被張大腦袋他們用斧子剁成了大塊,找來杆老舊的天平秤,哆哆嗦嗦地稱重,儘量公平地分給了活下來的十七個人。

誰家傷得重,多分點肉,也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李俊逸家,他老孃一屁股癱坐在雪地上,捶胸頓足,哭得嗓子都啞了。

李俊逸在抬回來的半路上,就沒氣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在這缺衣少食的年頭,更是讓人絕望。

而隔壁的李耀輝家,氣氛同樣凝重。

他娘也是以淚洗面,他爹李宏壯則黑著一張臉,死死盯著兒子那條耷拉著的胳膊。

傷口深得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茬子,周圍的皮肉因為用雪捂著應急,已經凍得發青發紫。

李耀輝自己倒是還嘴硬,胳膊凍麻了,暫時感覺不到疼,反而嫌他娘哭得心煩:

“媽!你別哭了成不?我這胳膊沒事兒,養幾個月就好了!”

“好個屁!”

李宏壯猛地吼了一嗓子,眼睛都紅了。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留在身邊了。

老大夭折,老三進山被黑瞎子拍碎了腦袋,老二去年剛去當了兵,音訊不多。

這老四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敢想。

李宏壯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兒子那條傷臂,冰冷僵硬,毫無知覺。

再看兒子那一臉“無所謂”的傻樣,李宏壯急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走!跟我去縣醫院!”

“啥?”

李耀輝愣住了,

“爹,你燒糊塗了吧?這大雪封山封路的,咋去縣裡?路都沒了!”

“你還記得村東頭的鐵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