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深吸了一口氣,秉燭執筆,寫下了一封自請廢后離宮的手諭,拿出她握了七年卻形同虛設的皇后金印,用力蓋上。

金印落下的硃紅,鮮豔刺目,讓沈凝回想起七年前。

她對謝雲璋一見鍾情,自知無緣嫁他,卻突然被欽天監的預言選中,入宮為後。

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聽話,為他獻出一切價值,便能得他顧惜垂憐。

但這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七年如白駒過隙。

不堪一擊。

她揉了揉疲憊的眉心,讓戰英把手諭送去勤政殿,務必交到謝雲璋手上。

謝雲璋拿到手諭的時候,眉眼浮起一抹倦色,本不想大晚上還要看沈凝送上來的奏報,可念及她這三年為國祈福,他還是開啟了。

只不過他剛看到‘敬告吾皇’四個字,姜忠便匆匆來說,“皇上,沈二小姐似是有些不舒服,傳了太醫。”

謝雲璋立刻放下手諭,快步往沈歆玥宮中去。

勤政殿每晚都是有宮人收拾的,謝雲璋看過和沒看過的奏章,都會分門別類的放好,宮人都知道謝雲璋不重視沈凝,所以看到開啟過的皇后手諭,以為謝雲璋已經御覽過了,便收拾了放到批示過的一邊。

——

把手諭交上去之後,沈凝便趁夜開始收拾東西移宮。

正陽宮是皇后居所,若謝雲璋同意廢后,她便是要離開的,不如趁早收拾好東西,先移到遠離謝雲璋的蘅蕪殿去。

蘅蕪殿離宮門很近,若聖旨一下,她走出去只需一刻鐘。

沈凝收拾好了東西,她自己的用物不多,正陽宮裡放的最多的,是謝雲璋父子的,從冠帽到腰帶,配飾,鞋履,比沈凝的要多出三倍不止,還有謝雲璋喜歡的書畫,謝錦奕的玩具。

沈凝沒有動謝雲璋的,但她放不下謝錦奕,雖說他是皇嫡子,又深得謝雲璋看重,日後必得尊位,可他終究會失去母后。

她拿了一些謝錦奕小時候穿過的衣物,還有一些玩具,想做個留念。

她剛把這些裝進箱子,站起來便有些頭暈目眩,身子朝一邊倒去。

“皇后娘娘!”

戰英立刻衝上來扶住她,探到沈凝的額頭滾燙,她忙扶著沈凝到床上歇息,然後去請太醫。

沈凝自幼吃苦,知道自己只是風餐露宿的趕回來而發燒了,原本不是什麼大事。

但戰英心疼她。

她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會兒,原本已好些了,戰英卻沒能帶著太醫回來。

謝錦奕跟她一起來請安的,他小臉上堆著一抹冷,“母后剛一回宮就要跟姨母過不去嗎?您明知道姨母吃壞了肚子,正是需要太醫看護的時候,讓您的婢女去請太醫,豈非要置姨母於不顧?”

沈凝眉頭緊擰,她並不知道沈歆玥有什麼不適。

戰英跪在她床邊,憤而咬唇,“沈二小姐不適,需要十幾個太醫都守著她嗎?奴婢只是想請一位太醫回來看皇后娘娘,娘娘發燒了啊。”

她不敢跟皇子頂嘴,心裡卻格外替沈凝叫屈。

謝錦奕原先也不知道沈凝真的病了,可看她臉頰通紅,嘴唇泛白,不像裝出來的。

他有些心虛,“兒臣錯怪母后了,兒臣知錯。”

“可是母后您自幼身強體壯,眼下也還能起身,應當無大礙吧?”

“咳咳!”

沈凝原本是沒什麼大礙,可被謝錦奕的話激的氣血上湧,沒忍住重咳了兩聲。

“母后當心。”

謝錦奕跪下了,眼裡似真有幾分關切。

他怕母后病倒了,會真的要去跟姨母搶太醫。

沈凝也懶得跟他多說,既沒要太醫,也沒留他在跟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