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兒剛撲進來,酒釀就抱著孩子轉身爬上了城牆壁。

腳下火光遍佈,站滿了持械禁軍,

沈淵就在最前方,仰頭看著他們,

他們隔得很近,不過幾步開外的距離,

又何其的遠,足有四層樓之高。

玉華宮建成數百年,經過幾次加固,宮牆壁足有半張桌子寬,

只要不是主動尋死,絕無失足落下的可能。

她不想傷到軒兒,更不會帶著他一起走。

她抱緊了懷裡的孩子,不想嚇到他,於是讓軒兒背朝著裡面,用力摁住他後顱,摸著他後背,

“軒兒,不怕…不怕…”

軒兒乖巧地環住阿孃的脖子,扭頭向後,“阿吶…爹爹呢…”

“爹爹在下面…”

酒釀往前走了半步,從這個高度向下看去,有些眩暈,她看見沈淵也緊跟著往前邁了半步,像是要用肉身接住他們似的…

真是可笑…

那人真的覺得她會帶著孩子尋死。

“柳兒…”沈淵喊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軒兒無辜,求你,求你放過軒兒好嗎!”

“你恨我,儘管來取我性命,稚子何辜,軒兒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他!”

濁氣上湧,酒釀仰天大笑!

“無辜?”

“你也知道稚子何辜…”

“那我們呢!容兒,青兒,還有我呢!”

“我們就不無辜嗎!”

“我們被你一句話收押為奴,和孃親骨肉分離的時候就不無辜嗎!”

“全家五口人的命啊…”

“我們做錯了什麼…”

“你說啊…我們又做錯了什麼!”

身居高位者的痛苦可以被看見,被心疼,

那他們呢,

他們的痛苦就不是痛苦了嗎!

他們就不能喊冤嗎!這世道不公,非要用命才能換來喊冤的機會嗎!

她淒厲地吼著,叫破了嗓子,淚水被風吹得斜斜攤開,滿臉都是。

又往前走了半步,作勢要跳。

視野裡,有長弓手剛張開滿弓,

長弓足有一人高,只要射中,慣力會帶著她倒向後面,只要她向後倒去,軒兒就能逃脫,

這就是她要的,

以軒兒做威脅,逼沈淵親手射殺了她,

就像對宋絮做的那樣。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不理解宋絮,不理解恨意為何能讓她做到如此地步,

現在她懂了,自她的親人全部離開後她就懂了。

滅門兇手,對她百般呵護,放在手心裡寵。自大狂妄,覺得只要對她足夠好,她就會放下仇恨,和他廝守終生。

他哪來的臉啊!

兇手和苦主怎麼可能和解,

只有瘋子和傻子才會愛上仇人

她瘋過,傻過,愛過,

如今卻無比清醒,清醒到明白如何做才會讓兇手痛苦,

爛命一條,沒什麼可留念的了,只要能給他留下痛苦就好。

不知是冷還是興奮,她全身都在抖,

“我數三下。”酒釀喊道,“三下之後,我定帶著軒兒跳下!”

“一!”

“柳兒!你冷靜,我放你走…我放你走!你不想見我,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沈淵捏緊拳頭,目光死咬著母子二人,

再拖延一下…再拖延一下就好…

酒釀咬了咬唇,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

再開口,聲音決絕,

“二!”

“柳兒,你不想見秦意了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