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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悲傷轉化成了憤怒,站在太平間外面的空地上,想要大聲褻罵,但是不知道應該罵誰,只得將兩隻拳頭攥起了,緊咬牙關,努力扼制著自已的無明業火。

師詩的臉上掛滿了鼻涕眼淚,米夏從自已的小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了師詩,師詩表示感謝地點了點頭,抽出一張紙,擦了擦臉。

米夏安慰她道:“師詩,也許別人不能理解你,但是我很理解你,咱們同病相憐,都失去了父親……你現在難過的心情我很明白,我知道別人無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他們都只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寬慰,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地走進咱們的內心……師詩,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阿姨的情緒,你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即使你的心裡很難過,但是在她的面前也要表現得堅強一些,不要讓她過分難過……”

師詩吸著鼻子,說:“可是我現在非常難受,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我和媽媽在一起該怎麼度過這個夜晚啊?”

我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和寥寥無幾的星星。是啊,夜晚來了,它彷彿是一張巨大的網,將師詩母女兩人籠罩在這個悲傷的晚上,獨孤無助地期盼著天明。

米夏說:“這個晚上其實是最難度過的,你和阿姨在一起,要多說一些鼓勵的話……當初我爸爸去世的時候,我弟弟還很小,我看到媽媽悲傷的神情,覺得很害怕,也跟著一起哭,當時媽媽難過極了,後來,我長大了一些,想明白了許多事情,那個時候,媽媽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和鼓勵,雖然爸爸是我們共同的靠山,但是等我長大以後,會有屬於自已的靠山,而媽媽當時是絕望的,她不會再有靠山了……”

聽到這時,我想反駁一句。媽媽可以再嫁人嘛。但是這種玩笑話,即使在平常的時候說出來,也很不合時宜,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呢。

米夏接著說:“所以,在這個時候,雖然咱們作為子女很傷心,但是絕對沒有媽媽傷心……我很後悔,沒有在那個時候給予媽媽最溫暖的安慰……我跟你說這些,只是希望用自已的感受和經驗告訴你,當初我沒有做到的事情,你可以替我完成。”

師詩憂傷地看向米夏,一把抱住了她,又哭了起來。米夏輕輕地拍著師詩的背,說:“你媽媽只有你能陪伴和安慰,而你不一樣,你還有我們……(對我)對吧,張卓?”

我趕緊點點頭,說:“對,小夏說得對,我們還可以陪你一起聊聊天,說說話什麼的。”

師詩猛地鬆開米夏,回頭驚恐地看向我。米夏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繼而安定下來,溫柔地說:“其實我們陪你聊天說話什麼的不一定能緩解你的心情,只要默默地陪伴就好了,這時候身邊有個人的話,就不會總是胡思亂想了。”

祖老師從太平間裡出來了,我們不知道她對著裝著老師遺體的毫無感情的冰櫃說了些什麼,只能看出她的失魂落魄。她眼神空洞地對師詩說:“走吧,咱們回家吧,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我和米夏陪著母女二人走出了醫院,一路無話。到了門口,趴活兒的黑車司機迎了上來,詢問我們的目的地。祖老師說了自已家的位置,黑車司機殷勤地把她們拉上了車。祖老師說,張卓,你們也趕緊回家吧,太晚了,別讓你們家長擔心。我點頭答應著她,再次說出了節哀順變,雖然毫無力度,但卻包含了我的真情實感。

我對坐在裡面的師詩擺了擺手,說了聲再見,她沒理我,只是強顏歡笑地對著米夏說了一聲再見。米夏微笑回應著。

祖老師母女離開後,另有一個黑車司機湊了上來,詢問我們要不要打車。米夏看向我,希望我來拿主意。我對黑車司機說,我們家就在附近,不用打車了。黑車司機訕訕地離開了。

米夏悄悄地問我:“一會兒你能先把我送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