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下面的夥計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什麼原因,手裡的槍似乎是走火了,他的槍口一直對準對面的影子,這一槍雖然沒有瞄準,卻仍然誤中了目標。被擊中的影子發出一聲慘嚎,飛濺的鮮血灑了周圍那些影子一身,本來對峙的場面還算安靜,卻因此而被打破了,無數影子開始一起嘶吼,那種如同滔滔大浪般的嘶吼聲讓人感覺心驚肉跳。
“不要開槍!不要!”我趕忙阻止周圍的人,我並不指望這些影子有什麼思想覺悟,但是混戰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這裡的人都會被影子的浪潮所淹沒。我得為大多數人負責,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去死拼。
我一下子就衝到了守衛圈的外面,擋住槍口,我所面對的,是數都數不清的正在不斷嘶吼磨牙的影子。接連兩支香菸的作用,我的腦子已經開始眩暈,但我依然站的很穩,我知道,我是最後一道能夠擋住影子的防線,如果我倒下了,後面的人,該怎麼辦?
在無數的嘶吼聲中,那隻衰老到了極點,已經無法直起腰身的老影子低沉的吼了一聲,它的聲音不高,卻像是有無窮的穿透力,喧鬧的影子漸漸平息下來。老影子慢慢向前挪動了兩步,我不知道它的眼睛是否還有用處,但是它明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腦組織粉末所產生的效用一旦開始,就會連綿不絕,眩暈感在不斷的增強,當眩暈達到相當地步的時候,人就會產生恍惚,繼而出現幻覺。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也朝前走了兩步,鄺海閣還有李富生已經從人群后走了出來,如果此刻發生意外,那麼他們只能臨危把我搶回去,然後做最壞打算。
當我再一次停住腳步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大半的意識,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對面的老影子,它一動不動的站著。
我的眼前彷彿頓時變的黑暗起來,我看到了這個世界毀滅時的情景,接著,我又看到了無數民夫在空曠的地洞中夜以繼日的勞作,深挖地面上的大坑,想要一直挖到秘密出現的那一刻。
幻象在繼續,就在深坑的旁邊,很多影子用石塊堆砌起了一堵牆,之後,一連串的影子來到了石牆前,被其它影子丟下的石塊活活砸死,它們的鮮血不斷飛濺到石牆上,最終留下了隱隱發黑的一個抽象又巨大的印記。
我處在一個奇怪的境遇中,在真實和幻象之間徘徊遊弋,我能感受到腦海中的幻覺,它們那麼真實的出現在眼前,就如同自己親眼目睹一樣,但是我又彷彿能看到前方的無數影子,一個個有血有肉的站在我面前。
這一刻,我完全沒有恐慌,我的心從未像此刻這樣平靜過,像一片沒有波瀾的水面。我看著無數的影子,回想它們的過去,回想那些讓人不願意再面對的一幕一幕,我突然覺得,它們對我來說,有一種親近感。
如同一家人一般的親近感。我感覺它們不再是我的敵人。
我依然站在原地,因為眩暈,我的雙眼可能慢慢閉上了,卻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前發生的一切。我漸漸的和這片黑暗融為了一體,一股古老又蒼茫的氣息,徹底的把我包裹了起來。
身軀內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爆炸性的力量,讓我想要用盡全力嘶吼喊叫。我知道,這是腦組織粉末產生的副作用,但在過去,這種副作用從未如此強烈過。那種力量讓我漸漸感覺難以承受了。
當所有的一切聚集到了一個臨界點的時候,我猛然間像是一座火山,開始狂猛的噴發。我仰天開始大喊,周圍的情景頓時開始混沌,喊叫聲和黑暗混成一團,我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來。
這一生,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淋漓盡致的宣洩心中的情緒,也從來沒有持續喊叫過這麼長時間,那種喊叫聲彷彿飄過了無窮的時間,在過去,現在,未來不斷的飄蕩著。我相信,所有人,包括所有影子在內,都被這種喊叫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