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玄終究是沒死,七零八碎的魂體被縫合,歸來又是一條……好魂體。

渡佛想要他的身體,所以他的魂體被抽離出身體,身體被留在忘川河底部。

他以魂魄的形態出了忘川河,有渡佛的首肯,鬼手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他很快就到了河岸上。

琢心劍有些吃驚,“你死了?”

沈青玄搖頭,“沒死。”

他試著唸了個訣,發現作為魂體還是有靈力的,只是只能發揮出身體靈力的三分之一。

為了救季宴,一魂兩劍又馬不停蹄得往回趕,終於趕到了彼岸花海。

此時季宴的身上長滿了彼岸花,重重疊疊的猩紅色花朵將他的身體覆蓋,僅剩一張臉露在外面。他的眉頭聳成山丘,眼皮蓋了一半,半圓的深黑色瞳孔如同寂靜無聲的淵海,未見活物的生氣。

沈青玄湊近季宴,也未曾感知到季宴的鼻息。除了花朵之外,季宴下巴未被彼岸花覆蓋的地方,也生長出了彼岸花紋,紋路一路往上蔓延,似乎想要將他的臉覆蓋。

彼岸花的花香的作用是散盡人的七情六慾,最終在彼岸花海的活物或者死物都會變成花泥。

離開時,季宴是恨他的,這種恨太過強烈,加速著彼岸花的生長。

這種仇恨的情緒散盡之後,又會被彼岸花的香氣誘匯出其他的情緒。

也許是生氣、悲傷……

也許是喜歡……

爆發的情緒到了最後,都會像天空中煙火,絢爛之後只剩下灰燼。

渡佛說,“若是到了最後沒有了求生的慾望,即便是你強行救他,也無濟於事。”

他似乎還是來遲了一步。

季宴耗盡了所有的情緒。

在忘川河底,他倒是記起來一些事情。

病情發展到了最後,他比起生更期待死亡的來臨,他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對發生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母親覺得他只是無聊,給他送來了平板,並囑咐他,“注意點時間,不要熬壞身體。”

他的手指在各種小說的扉頁滑動著,就是沒有想點進去看的慾望,直到一隻黑色的蝴蝶飛了進來,落在了他的指尖上。也許是因為這樣一個小意外,他耐下性子看起了這本《第一仙尊》的書來。

修仙爽文,主角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金手指的,一有困難他總會有機遇、有貴人,越級挑戰都不是難事。

他很快覺得無趣,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直到沈青玄翻到季宴的戲份。

小說中為了塑造季宴這個終極反派,營造了一種“全員與你皆是惡人”的氛圍,季宴自出生起便未曾感知過愛,加上青少年時期的各種屈辱折磨,造成他偏執、極端、沒有是非對錯且嗜殺的性格。

當然,大部分小說中的反派角色,為了讓人又愛又恨,大多都是悽慘童年,遺憾很多,卻得不到救贖。

可是季宴太倔了,被季家人打罵不當人看也要活,被關進爐裡受非人折磨也要活,被挖去靈根扔進亂葬崗也要活……

他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既然活著這樣痛苦,又明知結果如何,為何執拗於活著?”

人對人最開始的關注,是源於好奇。

沈青玄對季宴好奇著,看完了他的結局,也看到了“自已”的結局。

沈青玄壓下心中思緒,淺色瞳孔平靜地望著季宴,“你之前問我為什麼要挖你靈根,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你想問哪一種?”

沈青玄抬起透明的指尖,緩緩劃過季宴的眉毛,一點一點地撫平季宴皺起的眉丘。

季宴依舊低垂著眼簾,睫毛如羽,好似聽話的乖犬,又似為了目的暫時藏著鋒芒的狼。

微風吹動彼岸花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