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弘現在只覺得心很累。
自打他派遣馮丕去青州以後,馮弘就自覺的暫時交卸兵權,回了龍城。
這是為了避嫌。
哪怕馮跋在位期間一直大力推動馮氏親族集團掌權規模的擴大化,但這不代表馮弘可以做一些很敏感的事。
哪怕他是馮素弗死後,馮跋最為親密的親弟弟,也不行。
權力就是這樣,很容易使人迷了眼睛。
尤其是這些年來,隨同馮跋起事的二十二人之中,有許多相繼掀起叛亂,就更使得北燕小朝廷君臣猜忌,上下難以齊心。
況且,這幾年來北燕天災人禍也是不斷。
先是太平十一年(即公元419年),北魏兩次大舉入侵,逼得燕王馮跋嬰城自守
再是太平十二年,有旱情,龍城東溝乾涸無水。
太平十三年,被淹境內地震山崩,攻城洪光門鸛雀折倒。沒過多久又有餘震,右寢宮受到損壞。
太平十五年,遼西太守高潛謀反,雖然迅速撲滅,但馮跋對於士族的疑心也越發重了起來。
再是太平十八年,也就是今年。
太子大單于馮永卒,馮跋被迫立次子馮冀為太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破事,直接打的一箇中年男人如喪考妣。
再也沒了十七年前虎視北國的傲氣。
而且,向來為馮跋視為最忠誠心腹,當做霍去病一樣使用的馮素弗,也早早死了,沒能大展宏圖。
馮弘又不傻。
這可是當年直接退讓王位,推舉馮跋的豪傑。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馮弘,又沒有馮素弗那樣的英雄氣。
雖然比之馮丕要強,卻也只是一代梟雄而已。
說難聽些,就是矮子裡面拔高個,硬跳出來能用的。
他不敢冒這個風險,去賭現在已經垂垂老矣,只想著安生度日的馮跋,會不會耐著性子聽自己解釋。
如果不是因為北燕國內情況愈發嚴峻,馮跋又怎會肯放權給他們這些馮氏親族?
兩漢外戚禍亂,可還殷鑑不遠,馮跋又不是沒讀過書的文盲。
他們一家子,可都是河北長樂出身。
算不得名門望族,卻也不至於是寒門之家。
想到這裡,馮弘心裡不由得升騰起一股子戾氣來。
自他追隨馮跋馮素弗起兵以來,雖說眼下已經做了北燕的驃騎大將軍,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馮弘心裡縱是很不滿意。
但馮萬泥和馮乳陳這兩個表兄弟表侄子的慘烈死狀猶在眼前。
當年討伐他們的時候,這倆人兵敗而後懼,選擇出城投降,還是他自己親手斬的。
那場景歷歷在目。
他真的不敢起異心。
可萬一呢?
馮弘的心裡又浮想聯翩起來。
如果馮永沒病死,馮弘無論如何也不會升起彼可取而代之的念頭。
但眼下馮冀尚且年幼,馮跋身體日漸病重。
端的是主少國疑,他馮弘拿到了董卓的劇本。
不。
他的劇本比董卓還要完美。
身為馮家人,等到馮跋駕崩後,馮弘兄終弟及,坐一坐北燕天王的大位,也未嘗說不過去。
這北燕皇位,侄兒你坐不住的,讓叔叔來幫你把握!
想到這裡,馮弘的眼睛開始驟然發亮。
自打前幾日觀禮太子受封大典後,這個念想就在馮弘腦力揮之不去。
“呼......”他搖了搖頭,拿起一封竹簡走出房間,“備馬,本公要去面見聖上。”
在機會還未顯露之時,他必須要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