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過度平靜的面具,在進忠上前請脈時出現了裂痕,卻依舊端著矜持沒有開口。

進忠趁著從藥箱中取脈枕的時間,背過身極快地將藏在袖中的玉盒開啟,隱約瞥見一抹碧青色順著縫隙飄出來落在他手腕,攀爬路徑激起一股涼意,最終停在他指間。

待他再行禮時,那絲繞在指間的涼意已然消失。他起身同毓瑚示意,退回同行的一眾太醫之間,弘曆囑咐過毓瑚,今日太醫院當值的御醫及以上品階太醫輪流為如懿請脈,卻不必當場回報,需得過後各自單獨呈上脈案給毓瑚。

縱是進忠的確城府深沉,也稱得上穎悟絕倫,可醫道一途絕非一朝一夕的淺顯功夫便能精深,好在同綰心早早對過答案,如懿必不能死了,至於活得如何,又與他們何干?

如懿並未從這群提前被弘曆授意過的太醫嘴裡聽到任何一句真話,容佩多番問詢之下,另一位院判許太醫只說她體弱需得好生將養,待他們回去與江院判共同商討後再斟酌用藥。

目送毓瑚帶著一眾人遠去,如懿倚在門邊,定定地望著遠處的城牆,喚了容佩一聲,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反倒容佩一臉驚疑不定,“娘娘,今日那個太醫分明和先前御前的進忠像了個十成十,可進忠確實已死,可否要奴婢去探查一番?”

如懿又戴回了那張體面從容的假面,略一點頭,“也好。”多餘的隻字片語也沒有了,眼底卻藏著深切的不解和失落。

容佩滿腹憂愁,此時又帶著乍見故人的驚慌,也並未留意她平靜麵皮之下翻湧的思緒,只領了命,扶著她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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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瑚到太醫院收齊了幾位當值太醫的脈案,粗粗翻閱後,面色凝重地即刻返回養心殿求見弘曆。

“皇上,這是翊坤宮娘娘今日的脈案,而這些則是奴婢著人從江與彬那兒搜到的被藏起來的脈案,請您一一過目。”毓瑚整理好了表情,又恢復了以往彷彿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只是心中疑惑卻無人可解,江與彬分明斷定了如懿命不久矣,偏今日所有請脈的太醫都判定其只是心氣鬱結,加之風寒所致的咳疾久久未愈,才致使體徵表象孱弱,只需慢慢將養,絕非藥石罔醫的絕症。

“毓瑚啊,你說,如懿……為何如此心急?”弘曆放下手裡的案卷,指尖捻著江與彬私藏的幾頁揉搓,臉色半埋在陰影裡,看不清晰。

毓瑚猶豫再三,還是跪下請罪,“回皇上,奴婢近兩日行走後宮查案,聽聞許些積年舊事,其中一樁可謂大不敬,可此事事涉後宮的主子,奴婢不敢妄加論斷,還請皇上恕奴婢言語有失之罪。”

“無妨,你且說,朕恕你無罪。”

“奴婢近幾日打探訊息時聽聞,昔年愉妃娘娘曾在闔宮妃嬪向皇后請安時,直言自已絕不敢令自已的兒子生出與十二阿哥爭儲之心,又挑動純惠皇貴妃立誓,且當時除了淑嘉皇貴妃,所有育有皇子的主兒們至少面上均對此頗為贊同並……遵從萬事以嫡子為重。此事幹系重大,奴婢不敢不回稟,只是……”毓瑚悄悄覷了一眼,看他面色沉鬱,又找補一句,“陳年舊事,又口說無憑,宮人也並不敢確定真假。”

“你下去吧,盯緊李玉那邊,江與彬和惢心……上刑吧。”

“是,奴婢告退。”

她走後,弘曆撫著額頭,坐在陰影裡半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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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午也歇了,經也抄了,您這枯坐半日,不如出去轉轉?”綰心收了筆,將謄抄的經文收攏擱在一邊,朝另一邊捧著書的甄嬛笑眯眯地挑挑眉。

“又想作什麼么了?”相處了這幾天,甄嬛大約也摸清了她的性子,一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這人又不知道要搞什麼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