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話說的是那種電視劇臺詞:“當你收到這封磁帶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那要怎麼辦!我努力將腦子裡這些雜亂念頭都驅趕出去,隨即終於鼓足了勇氣,摁下播放鍵。

“心卉,我希望你聽到這盤錄音帶時,可以不要再生我氣了。

我知道自己那天太沖動……我也只是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好.”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林漢聰講話了,當他的聲音經過磁帶轉錄,再一點點從音響中傳出,總感覺和平時聽到的有些不同。

我聽他說著抱歉,聽他斷斷續續地錄著這封遲來的“情書”。

他總是在道歉,但從未真正意義上去改變。

以前我總覺得這是因為他從未真正意識到“錯誤”,過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有些事不是“認錯”就能“改變”的。

我沒有經歷過生活的痛壓,也不知道有些事靠努力根本沒用,我只知道生活安樂之下,有的是意想不到的驚喜,我只知道生日蛋糕永遠會有人替我提前備好,生病苦痛時也必然會有人守在我身旁。

他是他,我是我。

一個是家庭破碎、生活困頓的內向少年,一個是從來沒有吃過苦,把別人的好當做理所因當的天真少女。

門鈴聲再度響起,將我從晃神間喚回。

我倉促地摸了把面頰,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能為愛情惋惜是很難得的,至少我有時間也有機會。

當我倉促地拉開門時,正看見隔壁鄰居站在外面,搓了搓手,尷尬笑道:“那個,我剛剛接到出車通知,要提前走。

你這邊用好了嗎?”

我急忙吸了吸鼻子,壓住那點哭腔:“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再多借我一會兒?我很快的,這個……這是我前男友寄來的,我們一年多沒見了……”他那雙眼又像先前那樣有些怪異的打量著我,而後拿出一塊深青色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關係吧?”

我趕緊搖了搖頭:“我是,有點過敏。

對,只是過敏而已。

我沒事的!”

“確定沒事哦?”

我趕忙點點頭。

他抬起手,我以為是想要回手帕,剛想遞還給他,他卻又把手縮回去了:“你先聽,有什麼事再叫我。

我還能再家待半個小時.”

“謝謝您!”

我向他道謝,“我一定快點用完還給你!”

重新回到客廳,我繼續播放起林漢聰錄下的聲音,在他說話時,背景音裡傳來海浪與白鷗的聲音。

我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隱隱約約之間像是看見那個白衣少年正站在海港,手中拿著一臺隨身聽。

他還是那樣高挑又瘦削,面板黝黑,一頭黑髮又短又硬,只要我叫他,他就會回過頭,對我露出微笑,嘴角還有兩個小酒窩。

認識那麼久他幾乎沒有對我說過重話,哪怕讀國中時我再如何發脾氣,他也最多衝我無奈地嘆口氣,接著我想做什麼就陪我去做什麼。

他陪我一起發瘋,一起逃離臺北的高樓大廈,一起衝入麥田,一同尋找那個並不存在的“永遠幸福美好的國度”。

他陪我做過最蠢最沒有意義的事。

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那件事沒有意義沒關係——因為他,他的陪伴對我來說就是意義。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我還記得你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談戀愛,你是會找一個和你性格相類似的,還是性格截然不同的。

我當時的回答還把你惹哭了.”

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讀國中,我像所有心懷忐忑的女孩那樣,惴惴不安地詢問心上人對於戀人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