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打在老人蒼老的面龐上,他在猶豫,他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讓這個孩子下山去。
少年是跟著他上山來的。
初見時少年還不是少年,年紀很小,個子也很小,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長多大,那麼個小小的孩子,對誰都保持著警惕的孩子,僅僅是因為自已給了他一個饅頭就一直跟在自已後面,跟著自已來到了山上。
收徒一事,何其難也。
初始之時波瀾不驚,到了這要分別的時候卻是不捨得了。
微風拂過,老人微微仰起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晃,他緩緩閉上眼睛,側耳聆聽懸掛在窗外的竹製風鈴清脆的響聲。
老人覺得臉上有些許溼潤,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風帶著雨水透過窗子打了進來,灑在老人的臉上。
許久許久,雨漸漸停下來了,風也停了下來,老人起身開啟了窗戶,雨水從屋簷滴下,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水花,窗外薄霧漸起,已經是清晨了。
雨後的陽光穿過有些許溼潤的薄霧、穿過窗戶,照進房間了,老人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少年翻了個身,嘴裡還在不清楚地念叨著什麼,老人無奈笑笑,無聲地走到了自已的那張竹床上躺下。
人遇見雨總會躲,躲在傘下、躲在屋簷、躲在屋裡,可無論如何躲藏,雨還是會下啊。雨能躲,可命運又要如何躲避,朦朧亦或傾盆,就像是翻騰的海,如波如浪,無處可藏,避無可避。
想去就去吧,他都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傢伙了,指不定誰死在誰前面呢,還管這小子幹什麼,他最不濟化為一捧塵土隨風散去罷了,還真指望著那小子替自已養老送終嗎。
雖說他是個算命的,可他卻認為命由人不由天,所以他怎麼能用那什麼狗屁的命運去剝奪這孩子選擇自已命運的權力呢。
不遠處的少年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然後坐了起來,看向不遠處那張竹床上躺著的老人,剛欲張口,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拿起桌上的竹杖和包袱,踮著腳走到門口。
老人聽到關門的聲音時睜開了眼睛,一腳踢開被子坐起身來,似乎是有些生氣,又將被子踢得更遠了些。他沒想到這小子真的會不和自已打個招呼就下山去,真就這麼怕自已又反悔不讓他下山去麼?
“師父。”
少年的聲音響起,老人迅速躺下,卻來不及伸手去抓方才被自已踢到一角的被子重新蓋在身上,只得擺了一個和少年先前睡覺時相差無幾的姿勢。
少年推開門,看著老人的睡姿,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那啥,師父啊,我本來是想著直接溜走的,但是想了想,感覺還是得回來和你告個別,畢竟這次下山還真不見得能回得來,我要是真沒能回來,師父你也不用太過傷心,早點再找一個聽話的徒弟給你養老送終。”
老人聽到關門的聲音又坐了起來,看向門口,低聲說道:“收徒弟得看日子,得找個黃道吉日下山去尋一個機靈聽話的小徒弟來。”
喃喃自語的老人伸出一隻腳踩在了地上,卻又飛快地收回,閉上眼睛躺了回去。
門再次被推開,去而復返又復返的少年這次只探了一個腦袋進來,“師父,咱就是說,收新徒弟的事也可以不那麼著急的,雖說此行兇險萬分,但事有萬一啊,萬一我能回得來呢對吧,我也是很樂意為您養老送終的,所以那啥您別太快就收了新徒弟了,我會按時給你寫信,你等我寄來的信啥時候斷了再收徒弟也不遲。”
老人沒有反應,依舊閉著眼睛,他教過這小子識字,可是這小子不樂意學啊,哪裡會寫信呢,真要寄了什麼回來,他畫個點就當是在報平安了吧。
少年伸手拍了拍門扉,沉默了很久,最後輕聲說道:“這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