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像是恥笑,塵君亭緩緩抬起頭,望向灰濛濛的北方天際。那裡,彷彿已經傳來了胡虜鐵騎奔騰的悶雷,看到烽火連天的血色。迷樓的酒香、迦陵的軟語,還有群臣阿諛…
所有虛幻的繁華,所有粉飾出來的太平美景,都在眼前這片真實的、餓殍遍野的慘狀面前轟然坍塌,露出了白骨森森的基石!悔恨、憤怒、恥辱……種種情緒如同毒火,在他胸中瘋狂燃燒,幾乎要將他撕裂!
“回宮!”
塵君亭猛地轉身,聲音雖然嘶啞,但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龍袍的下襬在北地的寒風中獵獵作響,背影挺直如出鞘利劍。
不多時,紫宸殿內氣氛肅殺如鐵。昔日奢華的陳設,如今都彷彿都蒙上一層冰冷。
塵君亭端坐於龍椅之上,雖面容憔悴,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眸卻亮得驚人,如燃燒著的冰冷火焰。他不再是迷樓中醉生夢死的昏君,而是被徹底激怒、亟待飲血的老龍。
至於廢太子塵朔,則站在他的右手下。
“傳旨!”
塵君亭的聲音不響,可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其一:罪臣李琚,欺君罔上,禍亂朝綱,賣官鬻爵,貪墨軍資,隱瞞軍報,致使北疆淪喪,生靈塗炭!罪不容誅!著即凌遲處死!誅其三族!其黨羽,凡查實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斬立決!其家產抄沒充公!”
鐵血且冷酷的命令如同寒冰墜地,殿中僅存的幾位老臣都感到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其二:迦陵等妖妃魅惑君上,敗壞其朝綱,奢靡無度!雖已伏誅,其罪難消!著將其屍身曝於北闕示眾三日!迷樓酒池肉林,盡數搗毀!一應珍玩悉數封存,充作軍資!”
“其三:太子塵朔,忠直敢諫,心繫社稷,雖行止有虧(指兵變),然其情可憫,其心可昭日月!著即復太子位!加監國印,代朕總攝朝政,撫民安邦,籌措糧秣軍械!”
“其四:朕德行有虧,不納忠言,耽於享樂,致使奸佞弄權,武備廢弛,胡虜肆虐,百姓流離!上負蒼天,下愧黎庶!特頒《罪己詔》,明發天下州縣!朕,當親率六軍,前往北疆討伐胡虜,不雪此恥,不還長安!”
一連串旨意,字字如刀,句句染血!
沒有半分猶豫,沒有半分遲疑。
哪怕有些臣子有心勸阻,可在皇帝那“誰敢言他,皆誅之”的目光下也不敢過多言語。
整個帝國龐大的戰爭機器,在塵君亭這位幡然醒悟的帝皇冷酷而高效的意志下,開始發出生澀卻足以令所有人都心悸的轟鳴。
三日!僅僅三日!長安城彷彿經歷一場狂風暴雨的洗禮。
李琚被押赴刑場。昔日風光無限的“監國郎”,此刻蓬頭垢面,癱軟如泥,被剝去官服,赤裸上身綁在行刑柱上。劊子手技藝精湛,雪亮的薄刃如同穿花的蝴蝶。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最終化為一片血肉模糊的骨架。其黨羽數十人,亦在菜市口被斬首示眾,人頭滾滾落地,汙血浸透了黃土。長安百姓遠遠圍觀,初時驚懼,繼而爆發出壓抑已久的、震天的歡呼!
這一刻,所有積壓著的怨氣,都隨著這些奸佞之臣的伏誅,從得到了痛快的宣洩。
迷樓,這座驪山腳下的奢靡魔窟,在塵君亭的嚴令下,被禁軍徹底搗毀。曾經流淌著美酒的白玉池被巨錘砸得粉碎,鑲嵌其底的翡翠《極樂天女浴佛圖》被搬走,懸掛珍饈的精鐵枝椏被推倒,華麗的紗幔被扯下。
至於肉林裡的肉,酒池裡的酒,也被盡數賞賜給將士。無數奇珍異寶、金銀器皿被登記造冊,一車車運往了國庫還有軍器監。
迦陵和那些美姬的屍體,被草蓆包裹,懸掛在長安城北的門城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