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輕不重。我伸手往回縮了縮,想說我自已來。
一開口,喉嚨乾澀帶著苦意,嗓子啞得像只失音的鴨子。
她按住我的手,從床頭桌端過一個紙杯遞給我。
“你可歇歇吧,嗓子被炮轟了一樣。”
無法反駁。
我用左手接過。抿了口,水溫正好,甜滋滋的。
是糖水。
我慢慢眨了眨眼,將糖水在嘴裡含了會,才嚥下去。
這個時間段的她還不熟悉我,我也不知道我能跟她說什麼。
哪怕是到了現在,我都不太明白,當時她們為什麼要收留我。
從天而降的幸福,猶如一張餡餅,把我砸的暈暈乎乎的。
燒退了,母女兩人把我帶回了家。
我的房間整齊精緻,有書桌,有寫字檯,床上鋪著嶄新的碎花四件套。
一盆珠圓玉潤的多肉在窗臺搖曳著。
一切都太美好了。
半推半就的,我就這麼安頓了下來。
在窮苦的地方,人的劣根性往往被無限放大,明明連自已的明天都無法過好,也要說些閒話去汙染別人的明天。
“哎,你知道嗎,街頭那家那個寡婦和小姑娘養了個小白臉。”
“是嗎,我說怎麼這個年紀都不結婚,怕是做著雞來養男人吧。”
他們嗑著瓜子,咯嘣,誰的一生可能就這麼碎了。
越是好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別人的非議。
在我跟街上的孩子因為這件事打架以後,姐姐這麼跟我講,她總是不太在意這些啊。
姐姐和阿姨其實是靠著做手工玩具、衣服之類的補貼家用的,在網上賣的很好,雖然定價很便宜,但家裡也從來沒有缺錢的時刻。
初來的幾天,我都不知道自已能幹些什麼,起床,想去洗衣服,就看到衣服掛在陽臺,拿起拖把,也發現地上早已一塵不染,剛到廚房,就發現姐姐已經回家,帶著早飯。
於是,我不用再起早貪黑地拎著蛇皮袋到處撿垃圾,我可以像別人一樣早上睡到六點半再吃一頓飽飽的早餐,而不是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
於是,我不用再遭受半夜裡突如其來的毆打,我可以像別人一樣帶著晚安睡個好覺,而不是整晚擔驚受怕地用桌子抵著雜物間的門。
於是,我不用再用頭髮擋住臉遮遮掩掩地出門,我可以像別人一樣剪個清爽的髮型一路蹦蹦跳跳,而不是畏畏縮縮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拖進廁所。
我從沒期盼過自已能優於別人,我只求能做個正常的普通的人。
但她們告訴我,你可以成為一個很優秀的人,你可以去爭去搶去努力。
她們說,只要你回頭,身後就是家。我所缺失的,她們都會一一給我補上。
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也沒有聽到過一句生日快樂,更不知道自已生日具體是哪天,身份證上的日期是隨便報的。
媽媽也沒有告訴我真正的日期,她說她也記不清了。
但在這裡,我收到了平生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準確的說,是十四份,阿姨給了我和我年紀一樣數目的禮物,姐姐把蛋糕的奶油抹在我的額頭上,說這樣會帶來好運。
也正是這樣的保護和關愛,讓那個實際上幾年前就死去了的十四歲孩子,慢慢復活,放下了那野生動物般的警戒,儘管夢裡的我從進門的那一刻就放下了一切,但是當時的我花了好久才感受到了安全。
但是,那一天,該來的還是會來。
在某一天,姐姐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們激烈地討論著白霧怪物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就離開了。
我已然知曉日後的結局,阿姨因為癌症去世,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