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是大縣,民風淳樸,物產豐富,想來今年又是一個好收成。”
“是啊,聖人高懸,我們下面的也算是趕上了好年景,這幾年新修了房,置了田,也算安居樂業。”牛保長見春華捧他,頓時就有些抖起來了,話裡話外有兩分牛氣,有意顯擺下自己的威風,頓時將村裡人口說了個大概。
春華時不時的接上兩句話,不一會兒就到了村中最高的那所四合院面前,四方的土牆壘的高高的,院牆頂部插滿了鋒利的碎玻璃,院門就是一道大楊樹的木門,塗了黑色的漆。
院前的牆根下放著碼的整齊的柴垛子,像是買的,很齊整大塊,大門旁邊就是廚房,小小的四五個平方的樣子,是茅草的屋頂,此時土壘的煙囪冒著青煙,紅磚壘的灶臺上有兩塊石板,裡面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在燒火,一個長相標誌微微富態白皙的女人正在大鍋中炒菜,見春華看過來,忙將臉埋到灶前,分外羞澀,竟是個很文雅的女人,同村裡面的女人大大不同,顯然,又是一段故事。
規制在哪裡,財力也有限,整個院子不過200多平的樣子,堂屋裡放著漆了紅漆的八仙桌,有一個小少年在伏案臨帖。
見了兩人,少年連忙起身行禮,男人將少年推到身前,充滿自豪的說,“這是我兒子,過了童生試,要入蒙學,要不是當今聖明呢,日後他也能選官了。”
對於一般人而言,能選官,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光耀門楣的大好事。
然而,春華卻知道,這其中並不容易,她簡單的掃了一下少年的課業,不過是一本《千字文》,對於一般鄉民,能識字已經是文曲星下凡了。
像他這樣的家境,沒有教輔真題,沒有人幫著解題、破題,想要從眾多識字的蒙童中脫穎而出,幾乎不可能。
“俺們村偏,三不管,地裡也不出息,就一個師傅還是童生,公子若是見到我們知縣老爺,能否求求他老人家,我幼時聽我老太講咱們村百年前也是有過大儒老師的,能否像百年前那樣每個蒙學都有秀才坐鎮。”
“這,”春華語塞,“這還是需要兩廂情願的事兒。”
曾今的學院生是有抱負和信仰的,自從先帝上臺後就變了,中央集權分化大族勢力,推行愚民政策,有高學歷的寒門秀才們都致力於做官,誰還靜心守在鄉下的破學校裡教村裡低素質的鼻涕娃?
女帝推行的大宣英才培養計劃就這樣流了產,修剪的漂亮整潔的校舍也漸漸的為荒草掩埋倒塌。
當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很複雜的,變數很多,但鄉村若是衣豐食足,人人斯文有禮,環境閒適安逸,想來還是可以吸引很多陶淵明、杜甫一樣胸懷天下又無心官場的人的。
“那個還能不聽縣太爺的話哩?”牛保長話很霸氣。
“飯好了!”只見保長媳婦站在門口喚了一聲。
“貴客快請!”
飯菜陸續的擺了上來,如今正是八月,瓜果蔬菜都很豐盛,青椒炒的笨雞蛋,小雞燉蘑菇,涼拌土豆絲,一小筐三合面的饅頭,一碗農家自釀的米酒。
在一般人家算是很豐盛了。
“我等自有碗筷,郎君請便!”說著,田業拿出兩套木碗和一個銀碗銀筷子。
這是曾經大瘟疫盛行,昭明女帝傳下來的規矩,牛保長也沒有多言,只是將春華的身份又高看兩眼,下了決心要巴結。
“來,喝,雖不是名酒,但我家的酒,我每年特意挑的最好的麥子高粱釀的,醇厚不上頭,客人快嚐嚐。”
“保長客氣了,我初來貴寶地,承蒙你照應,只是身有酒疾,多飲咳血,先乾為敬!”說完,一揚脖將杯中酒喝完了,一揚酒杯。
“這莫非看不起小老兒——”牛保長甕聲甕氣的,臉上閃過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