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文俊的讚美,荀羨也僅是一笑而已。手指輕撫過琴絃,發出幾聲低沉的餘音,像是在為何文俊的話語做註解。

“何先生,你我皆是讀書人,自當明白,書生報國無他物,唯有手中筆如刀。”荀羨的目光在屋內緩緩遊移,最終定格在窗外那一抹新綠上,聲音帶著幾分飄渺,“可這把刀,有的時候,卻顯得那麼無力。”

“荀縣尉所言甚是。”何文俊微微點頭,“可即便是筆如刀,也該有揮刀的勇氣。”

他能感受到荀羨話語中的無奈與辛酸,輕嘆一聲,沉聲說道:“如今朝堂之上,多的是勾心鬥角,阿諛奉承之輩,像荀縣尉這般敢於直言的,卻是越來越少了。”

荀羨苦笑一聲,沒有接話,起身回到何文俊身旁坐下,喝了口茶,嘆道:“朝堂之上,權力的鬥爭從未停歇。我之所以被貶,不過是因為以前擔任言官時得罪了太多的人。他們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後快,此次,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契機而已。”

荀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沉重的無力之感。

何文俊自然也能感受的到荀羨話語中的無奈,不由心生感慨:“歷朝歷代皆是如此,不可能奢求每個官員都清廉如水。在這個權力的遊戲中,很多人都在為了自已的利益而戰,國家的利益,不過是他們用來掩飾私慾的幌子。”

他停頓了片刻,冷冷一笑:“可皇帝呢?他是一國之君,難道就分不清忠奸善惡?”

荀羨執杯的手微微一顫,扭頭看著何文俊:“何先生似乎對當今聖上有諸多不滿?”

“當朝者不公,自當抨擊!”何文俊直言不諱,語氣卻很是平淡,“難道荀縣尉就不覺得委屈?”

“我……”荀羨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覺得委屈。

從他最初入朝為官,就一直把國家和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自認為只要行得端坐得正,憑自已的學識,就算不與朝堂上的權貴同流合汙,也定能有一番作為,他也一直在奉行著這個準則。

可現實卻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他以前擔任言官時,多次上疏直言進諫,觸犯了聖顏,群臣更是紛紛落井下石,將他從朝堂逼到了慄山郡任郡守。他原以為,只要遠離了朝堂的爭鬥,就能安心為百姓做事,卻沒想到,即便在地方,也有數不清的爭鬥和算計。

而如今再度遭貶,讓他不禁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已的堅持是否還有意義。

荀羨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彷彿要將所有的苦澀都隨著這口茶水嚥下。

他輕輕地放下茶杯,那一瞬的沉默彷彿壓抑著千言萬語。他的目光中瀰漫著一層薄霧,似乎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些在朝堂上為百姓疾呼的日子。

“何先生。”荀羨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他轉頭看向何文俊,眼神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我也只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何文俊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他雖然不在朝為官,但作為書院的山長,也算是一方的教化者,對於朝堂之事,他自然也有自已的見解。

“荀縣尉。”何文俊沉聲說道,“朝堂的風雲變幻莫測,但我相信,正直與公正始終是人心所向。您在慄山郡的政績,鄴邱的百姓都有所耳聞,「青石清風」之名,正是百姓對您最好的肯定。”

荀羨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名聲不過是過眼雲煙,能為百姓做點實事,那才是我最大的心願。”

兩人的談話漸漸深入,針砭時弊,從朝堂的勾心鬥角談到了地方的百姓疾苦。

荀羨的眼中不時閃過憂慮的光芒,他深知,不論自已身處何位,那顆為國為民的心從未改變。

“何先生……”荀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