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滿低著頭,沉默許久才猛地抬起,使勁擦了擦眼淚,咬著牙說:“徒兒在此立誓,會為您把一切都奪回來,並親手殺了他,儘管他是,是……”

“仇恨只會讓人心生戾氣,而戾氣會矇蔽你的雙眼。”項謹微微搖頭,他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只是笑容很苦,“你要爭,但不該是為了我爭,而是為這天下萬民,不然,你爭不過。”

“師父……”

“小滿。”項謹打斷道,“為師不想瞞你,當初撿到你的時候,並沒有打算讓你走上這條路,只是出於一時心善,想著養個孩子在身邊,等老了以後不至於孤苦無依,也能有個說話解悶兒的。”

項小滿沉默不語,靜靜地注視著項謹。

“然而我的內心,卻讓我無法對所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項謹轉過頭,看著搖曳的燭光,眼神有些渙散,“那逆子發動兵變之後,為了穩固自己的皇位,將朝內反對他的大臣誅殺了六成有餘,除此之外,還毒殺了他的三叔康王、烹殺了四叔常王、圈禁了五叔瑞王和六叔平王。”

“老五性子剛烈,不堪受辱,帶著全家老小自焚而死,平王雖勉強撐了下來,但也一蹶不振,各種疾病纏身,於半年前病逝。”

張峰連連倒吸冷氣,很想問問項謹,為什麼他如此善良,生出來的兒子卻那樣的殘暴?

而項小滿聽到的,卻是最後一句話:“您去年說有個好友病重,需要去南榮送他最後一程,難道就是……”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項謹應了一聲,繼續自己的話,“所有的威脅被他清除乾淨,可謂是大權在握,無人再能節制。”

“他當初改元延武,其意不言而喻。南榮千萬子民,帶甲百萬,軍事實力不可說不強悍,他在位十四年,兩次西征,四討南蠻,如今西南邊陲數百里已然荒無人煙,盡是焦土。”

“六次大戰,平均兩年就要來上一次,雖解決了邊境之患,但如此大動干戈,也早已耗盡了國力。南榮看上去富庶,實則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賦稅比之武成皇帝在位時足足高了三倍,百姓們的生活,比之兩召更為不堪。”

項小滿聽得心中沉重,忍不住問道:“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去南榮起兵?您只需振臂一呼,一定會有很多舊部投效,也會很快得到百姓們的擁護。”

“襄王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此時冒出來,又有誰會相信?”項謹無奈一嘆,“我此次去南榮,也想過招攬當初的部下,可軍中將士早已換了一茬,我的那些舊部也在這些年間被抹除乾淨,最重要的,是南榮近百萬大軍,皆在那逆子的掌控之下,且國中百姓生活雖然堪憂,但並不像兩召這般混亂。”

“我明白了。”項小滿輕聲應道,沉默片刻,把話題拉了回來,“那您又是什麼時候才開始為我鋪路呢?”

“呵呵,其實我一直在猶豫。”項謹微微一笑,“剛收養你的時候,你還在襁褓之中,那時又剛好救下赫連一家,為了躲避劉氏追殺,我便讓他們隱姓埋名做起了買賣,原想著有些產業在手,日後不至於落得個窮困潦倒,但是……”

項謹收斂笑容,神情又變得嚴肅,“我本想著劉武烈雄才大略,不到十年便一統北方,百姓們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可我看見的卻並非如此。”

“兩召爭鬥愈演愈烈,百姓們依舊無衣可穿,無食果腹,各級官吏依舊尸位素餐,橫徵暴斂,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原有的各個政權之間的攻伐,變成了山匪流寇的掠奪。”

張峰適時開口:“我早就跟他說過,治天下不比打天下,劉文召嗜殺成性,他的那些兄弟子侄也是一個德行,不管什麼就只會用武力解決,關鍵是還解決的一塌糊塗。”

“你說的這是一回事嗎?”項小滿斜了張峰一眼,又看向項謹,“師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