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昨夜的漫天大霧尚且散去,乳白色濃霧從蒼穹連綿至屋脊,而肆州城州治廣場之上,十丈之內都看不清風物。東南角一株梧桐樹嫩葉掛滿水珠,晨風接過,樹葉微微晃動,抖落一樹水滴。

平白擔心了一天一夜的百姓聽聞大都督長女與刺史即將在廣場上當眾結拜,紛紛前來觀禮;湧來的百姓在軍隊士兵的指引下,十分配合的站到既定地點;一時間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熱鬧之極。

“咚咚咚”一陣鼓聲響起,將喧囂嘈雜的聲音盡數壓制,人山人海的廣場慢慢安靜下來。

臨時搭建的高臺上,鋪了一層紅布。位於中間的巨大香案大三特、小三牲、果脯、香爐一應俱全。

站在香案的後的爾朱英娥一臉的不樂意。之前,她在衛鉉的鼓動下,的確願意和尉彝結拜,當她得知尉彝壞事做盡,立時就不答應了。然而經不住衛鉉的三寸不爛之舌,便委委屈屈的答應了。

衛鉉也沒有想到尉彝想到這麼壞,之所以仍然慫恿爾朱英娥結拜:一是因為結拜本身就是假的,結拜之後,兩者就在事實上散了夥,但是爾朱榮、爾朱英娥都可以從中借到鮮卑八大姓的勢;有“勢”在手,將會減省許多麻煩,也得到很多潛在益處。

二是尉彝作為肆州刺史,無論他犯下大的罪,爾朱榮都沒有處死他的權力、許可權,最終只能交給朝廷審判。而朝廷各大派系、各方勢力一番博弈下來,尉彝頂多就是一個丟官棄職。如按天下的亂象來看,他在事後不久,肯定又能復出為官、為將。既如此,並不影響事先設想的諸多潛在好處。

但是尉彝可以不在乎肆州百姓死活,爾朱榮卻不能,只因肆州是爾朱家的核心所在,肆州民生好壞與否、民心如何,全部跟爾朱家息息相關。

等到尉彝和爾朱英娥結拜完畢,再瞅準時間將他拿下、再公佈他犯下的罪孽,爾朱榮立刻就撈到一個“大義滅親”美名;經此一事,爾朱榮的“鐵面無私”形象躍然紙上、深入人心。這對日後的發展壯大有著難以想象、難以預測的好處。

聽明衛鉉用意和用心,以及處處為父親著想的苦心,爾朱英娥感動得半死。

反正都是拜著玩,那就結拜好了;只是事到臨頭之時,她一想到尉彝做下的罪惡,就感到噁心,完全裝不出高興模樣,

好在結拜是件嚴肅事,霧又濃重,近處的人還以為她嚴肅對待此事呢。

作為結拜的另一方,尉彝臉色蒼白、面容憔悴,完全沒有了以往直面爾朱榮的高傲模樣,現在他在爾朱英娥旁邊,甚至有些恐懼,藏在雙袖裡的雙手還在顫抖著,而身上某處還在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疼。

昨晚的經歷,讓尉彝徹徹底底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

如此樂呵呵了一個晚上,尉彝徹底崩潰,在審問他們的蒙面主官承諾說不會弄死他們父子之後,他未免再受摧殘,他什麼都供了、什麼都答應了。

在身心俱損的情況下,休要說是結拜了,便是讓他當眾稱呼爾朱英娥為阿孃、為祖母,他都願意。

觀禮的局外人不知箇中奧妙,真以為臺上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所以他們不受年齡影響、世俗偏見,心志堅定的結為異姓兄妹。

衛鉉是促成這個“美好”的人,也是出餿主意令尉彝崩潰的魔鬼,自然知道結拜雙方的心路歷程,而他此時取下蒙布巾、穿上盛裝後,搖身變成了結拜的司儀。

當一幫大嗓門按照既定“流程”,異口同聲、整整齊齊的複述衛鉉說出來的鬼話,全場氣氛達到了“高朝”。

接著二人當眾敘了年齒,當爾朱英娥祖父都嫌老的尉彝理所當然成了義兄,只有十四歲、虛歲十五的爾朱英娥為義妹。之後,他倆按照流程,一本正經的燒黃紙、上香燭、斬雞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