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宮女小跑進永壽宮,汪以芙轉身便提腳狂奔,從西一長街離開了西六宮,只要李娘娘知道這個訊息,下一步就有路可走了。

只是這永壽宮,她以後再不能來了。

轉眼又到十一月了,整個宮廷銀裝素裹,大雪紛飛,百官戴上暖耳,穿著厚棉衣,太監們在雪地行走,踏出一行一行黑腳印。

天地間似乎只有三種顏色,紅,白,黑。

天氣冷了,茉析姐吩咐每日清晨必要煮些胡辣湯,早上熱乎乎喝一口,整天都能暖烘烘的,她們在廚房成日生火,是不怎麼冷的,茉析卻規定每天早上這個胡辣湯不可以省工夫。

早上天沒亮,就有太監到處掃雪,路過她們膳房的時候,茉析便會招呼他們喝一碗,掃雪的人一人傳一人,每天早上的胡辣湯便不夠喝了。

有的太監們喝不上罵罵咧咧走了,有的太監們感念茉析的湯,編了一些稻草毯子來鋪在她們膳房門口,好讓她們不滑腳摔倒。

德嬪娘娘最近兩日身體欠佳,太醫院囑咐要吃得清淡點兒,茉析便在湯上多下工夫,每日親自燉一鍋補湯,今天是天麻鴿子湯,用紫砂小罐在鍋裡燉著。

汪以芙則要做一道素炒百合松子玉米,她正剝著松子,膳房外面就有人喚她。

她出門一看,是杜京墨,他披著芡實白的毛絨披風,捧了個小暖壺站在膳房門前。

“杜太醫,外面冷,快進門坐。”

“我不坐了,大冬天的,傷風感冒的人不少,太醫院事多。我是來告訴你,馮小寶沒死。”

“真的?他去哪兒了?”

“他在更鼓房,不過你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他,在元武門樓上。”

汪以芙從沒聽說過更鼓房這個地方,不過只要馮小寶沒死,她便安心一些,“謝謝你,杜太醫。”

“以芙……”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沒什麼,那我先走了。”

汪以芙久久看著杜京墨的背影,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是穩穩當當的,小時候常聽言媽媽說,走路穩當的人,心也是穩的,想到此處她便趕緊撩起簾子幹活去。

做好自己該做的菜,其他的不可多想。

汪以芙又煮了一大碗胡辣湯,拿了五個玉米窩窩頭準備去找馮小寶。

宮裡的夜是不許黑的,偶爾走路聽伺候娘娘們的宮女們說話,宮裡的主子們睡覺,屋裡也是要燃一盞微弱的昏燈。

在這紅牆夾道里,隔一段距離也就有內嵌的燈,內務監從不吝嗇這點兒銀子,原處的燈跟星星似的分列兩旁,加上隆冬黑天送下來的鵝毛大雪,像要把她送到彼岸去。

汪以芙披著艾綠的披風,將食盒攏在披風裡,她進了宮以後極少往元武門那邊走,好不容易爬到樓門上,去找打更太監,才發現這樓門上寒風凜冽,吹得人臉疼。

她向侍衛打聽打更太監在哪兒,根據指引,找到了樓門裡一間簡陋屋子。

這屋子窗戶蓋合得不嚴,北風嗖嗖往裡吹,幾個太監靠在一起瑟瑟發抖,屋子裡也沒燒碳,連條氈子也沒有。

她在那五個太監中間發現了馮小寶,馬上喊道:“小寶?”

聽到喊聲,馮小寶便朝門口看來,他一見汪以芙,便急忙起身跑到她面前,哇地一聲哭出來。

“以芙姐姐……以芙姐姐……”

馮小寶比之前更瘦了一些,好不容易被她養胖的臉頰子,如今又凹陷得不成樣子,他泣不成聲,滿腹委屈,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汪以芙忙將食盒裡的胡辣湯遞給他,說道:“先別哭,喝點兒熱的暖一暖。”

馮小寶見有口吃的,端起碗咕嚕咕嚕喝得精光,碗蓋到了他的臉上,他也捨不得放下。

汪以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