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社的獨立醫院處。

消毒水味從四面八方流淌進來,奇怪的藥液與新鮮花束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莫名掩蓋掉了醫院的冰冷。

許肆覺得自己已經暈過去了,又覺得沒有,意識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虛幻的腦海世界也是昏沉沉的一片。

她聽見身邊不斷有人來了又走。

聽見窗外似乎有戰火連天。

聽見裴枕貼在耳邊,用清晰低沉的聲音喊她的名字,一聲聲如大霧瀰漫,問她想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她情況再好一點,就讓她離開地下城,永遠不再回來。

他親自為她注射幾次不知名藥劑。

針孔抽出來的時候,有紅色滲透出來,他憐愛的伸手用棉球擦拭乾淨,菸灰質地的眼眸沉淪在夜色裡,牽起她纖細冰涼的手指捧到唇邊,為她帶來一絲初冬的暖意。

像在告別,他說:

“是我的世界太髒了,讓我毀掉這裡,以新的身份來見你,那時候,我的存在,就不會再讓你感到為難和恐懼了。”

許肆在昏昏沉沉中清醒了一瞬,捲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輕顫,整個後腦勺都麻透了,然後又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

思維沉寂前的那瞬間,她在想什麼呢?

她在想:

是夢嗎?

他要做什麼?

…………

一月底的港島霧濃,空氣中的水分在黑色的鐵柵欄上凝結成霜,寒冷的濃冬裡,這座城市是沒有雪的。

許宅二樓的房間裡。

寬敞舒適的柔軟床品旁,放置著許多港島沒有、格格不入的維持生命的儀器,電子音滴滴作響。

窗外的風被嚴絲合縫的玻璃抵擋,許肆躺在蓬鬆柔軟的枕頭上,閉著眼,任憑各種顏色的管子插在身上。

幾縷昏黃的燈光投射下來,在她白瓷一般的精緻臉龐上安靜的流淌,光潔圓潤的額頭裸露出來,細長的秀髮鋪開垂落在枕頭邊緣,明媚彎曲的美貌,流暢高挺的鼻尖,以及明豔的唇精緻的下巴。

整一個畫面在暗黑的房間裡,驚豔的像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

主人養傷的情況下,葛管家是不允許傭人們靠近二層的,生怕發出聲音驚擾到她的傷情。

整個靜謐的宅邸裡,只有許肆輕不可聞又緩慢寧靜的呼吸聲迭起。

安適默默在她的門外辦公,偶爾會進來檢視那些精密的醫療器械的資料,又安靜的退出去。

天氣冷了。

有許多鳥兒都開始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一隻野生斑鳩鳥可能是感知到了室內有更溫暖的空氣,開始笨拙的煽動翅膀想要進去,卻每次都碰上堅硬的玻璃,綠豆大小的眼睛黑溜溜的充滿了疑惑,不知道是什麼阻擋了它的前進。

撞擊聲很細微。

許肆似乎是被吵醒了,又或許是身體機能恢復,她應該醒來了。

總之。

她睫毛顫動了兩下,就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環視了四周的裝潢,得出一個結論。

——她沒死,還回家了。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窗外的樹木已經盡顯頹廢,她想起身去撫摸檢察背後的傷口,可躺在這張床上太久,她的身體早就變得麻木不堪。

身上莫名插著一堆管子。

許肆只能小範圍的舒展了一下四肢,摩挲著扒開每一個管子的連線處,結果管子還沒把完。

安適已經聽見動靜推門進來了。

對上許肆那雙瀲灩的眼睛。

他先是怔愣了一會,清越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錯愕與喜意:“小姐!您醒了?”

許肆點了點頭,眼睛清霜似地看著他,嗓音有些沙啞,“安適,這些管子能撤了嗎?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