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宮女太監侍奉他落座,又端了暖身的薑茶來,他方道:“取酒來。”
我一驚,站起身來:“皇上?”
他抬抬手,示意我坐好。
他沉吟片刻,忽道:“朕明日一早就出關。朕得到情報,匈奴要出兵大宛。這是一次良機。“
“不是開春再戰麼?”我驚訝。
“冬日裡作戰雙方都不佔優勢,但開了春,匈奴同樣會兵強馬壯,倒不如抓住時機,攻其不備。匈奴一向行蹤不定,好不容易探到他們的下落,朕,不想放過。”
他戴著玉扳指的手指輕輕撫著金樽,語氣亦是隨意的,緊繃的下頜卻如蓄勢待發的羽箭。
我靜靜凝視著他的側臉。
他專注的目光望著前方。
彷彿他眼前是激烈宏大的戰場,他的手要握弓,他胯下的馬要在戰場飛奔。
這是他的夙願。
他決心已定。
我忽然一陣心慌,明知接下來的話,不該說,不該問,還是開口道:“皇上的情報從何而來?”
他轉過頭,回過神來,冷肅之氣銳減,淡淡道:
“今日抓到的刺客裡,有姑墨的王,你猜如何?他是來找他的女兒,娜寧公主的。那個公主竟然假裝是舞女混進都尉府。朕答應姑墨王,待打敗了匈奴,就放他女兒回去。”
“皇上信他?”
他笑,朝我伸出手,我走到他身邊,他順勢環著我的腰身,頭貼在我心口,道:“你在擔心我?”
我猶豫著抬手,將手放在他的頭髮上。
有些微涼,像是柔柔的緞子。
窗子外還下著大雪,四周安靜極了。
這一刻明明很短暫,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而他未讓宮人為他脫靴更衣,必定是來看看我就是要走的。
但是,他靠在我的心口,我摸著他後腦上的頭髮,卻覺得這一刻如此真實。
這種親密無間的情愫填滿了我的心間,像是釀得極醇的陳酒,稍稍開封了口,便叫人久久難忘。
他無聲抱了我一會兒,才鬆開我,遞給我一樽酒,與我共飲後,道:
“情報並非是他想透露出來的,是殺了姑墨王三個手下,要對他動刀時,他最後一個手下為了救他,交待了他們的身份,及來城裡的目的。姑墨王為了活命,無奈之下才說出匈奴的下落。而且,聽探子說大宛的確與匈奴有些摩擦。由此可見,情報屬實。”
我道:“皇上何必親自去?邊疆良將甚多,皇上是萬金之軀,能來此處督戰,已告慰了將士們。”
“朕正當壯年,武功不輸霍將軍,馬背上的功夫亦不差,何況我們的裝備兵器要遠遠優於匈奴,排兵佈陣更是精悍,你就安心等著朕的好訊息罷。”
皇上看我睡下,他才離開,我不勝酒力,很快沉沉睡著。
翌日,一睜開眼,天竟已大亮。
我連忙跳下床來,桐花拎著鞋追過來。
我一把拉開門,萬道霞光耀目,冷冽寒風吹動我的頭髮。
桐花慌忙關了門,憐兒亦拿了披風給我披上。
“娘娘,您快穿了鞋去炭盆旁暖暖,可別凍著了。”
桐花彎腰為我穿好鞋,扶著我朝裡面走。
憐兒又端了熱熱的薑茶來。
我恍惚喝下一口,始終懸而不決的心突然被揪了起來,難怪我總覺得心中不寧,卻想不出哪裡不對。
喝到薑茶後,昨晚皇上的一言一行在我腦中又清晰閃現。
他說,殺了姑墨王三個手下,眼看姑墨王自己也要命喪黃泉時,才透露了他們的身份,以及他們進城的目的。
他們冒險來,是來救娜寧。
我猛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