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朗聲道。
趙長卿細長雙眸垂了垂,掩住了眸中的光亮,他嘴角輕揚,似是笑又不是笑,隨即又下沉。
他留下一道刀疤的臉清瘦,因面無表情,冷漠肅然,如刀鋒般冷冽。
他微微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另外一張茶桌。
茶,並不好,寡淡無味,茶湯渾濁,喝著不苦,卻無味。
我不知道自己都和二師兄、阿吾提他們說了些什麼,總之我們一直在說話。
而趙長卿卻一直在喝茶,除了偶爾輕咳外,他神情專注得像是在品極好的茶。
接下來的路程,他幾乎很少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日,在客棧住下後,夜晚秋暑氣尚未退,我推開窗透氣,見客棧長廊下坐著一個人。
雖是模糊的一團影子,我還是立刻認出是趙長卿。
我好奇他大晚上不睡覺在做什麼,於是輕輕開門走過去。
一探出長廊,我才看到湛湛初升起的一輪明月白胖圓潤,月輝灑下,照在他臉上,半明半暗。
我在他對面坐下,順著他的目光往天上看,說:“你還真是喜歡這些月啊花啊,大晚上不睡覺,還要賞月。”
他緩緩轉過頭,淡淡看了我一眼,輕聲說:“不過白天在馬車上睡多了,睡不著罷了,倒是小喜姑娘騎了一天馬,該好好歇息才是。”
他還不知,我什麼都想起來了。過去的所有,都歷歷在目。
他將手中的一物往衣襟裡塞。
我這才看到,他剛才手裡握著的是一個湖藍縐緞荷包。
他的手指捏住了兩隻鴛鴦的頭,只露出兩個胖胖的圓身子。
我輕笑一聲,眼眶發澀,連忙看向別處。
我還曾在心裡嘲笑過它,笑它針腳粗糙,笑它上面繡得兩隻鴛鴦簡直是我見過的最醜的鴛鴦。
分明是我自己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被銀針紮了那麼多次,繡不好時愁得抓狂,我繡了好久,以為繡不成的,沒想到繡好了。
我神秘兮兮拿給趙長卿看,還叫他閉上眼睛。
他睜開眼後,看到我手心裡的荷包,隨手拿起來看,那神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半晌才收進衣襟裡,對我豎起大拇指,嚴肅地說:“厲害。”說完轉身就走。
我連忙攔住他,他一臉燦笑,眼睛彎著,那笑擋也擋不住。
我伸出自己的兩隻手,舉到他面前:“看到了麼?為了繡這個荷包,我的手都被扎破了好多次,你可不能不用啊。”
“用,必須得用。”他已斂了笑,輕咳兩聲,負著手離開了。
其實,他之後一回沒用過,還是用的那個有些破舊,繡著桔梗花的荷包。
後來我去他的書房,見我辛苦繡好的荷包,在一堆寫廢掉的宣紙下面放著,我氣壞了,拿去質問他。
他說:“扎爾,說實話,你這荷包繡得啊,是真得醜,我這要拿出去,說是你繡的,那你這足不出戶,就丟了臉了,”
他看我怒火更盛,握住我的雙肩說:“不過,第一回繡花,已是相當不錯了,下回你再繡個好的,啊。”
一個荷包就要了我半條命,我奪過荷包,說:“我這一輩子只這繡一次,以後再不會繡了!”
至此,繡花的熱情徹底熄滅。
我記得後來我將這隻荷包丟到了一個放首飾的盒子裡,再沒有理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