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喜愛擺弄石頭,他從山上挖回家的石頭是他的寶貝。
而趙伯伯願意跟他聊這些石頭,聊岩石分層、地勢等這些我覺得枯燥無味的東西。
這一留,就是半年。
匈奴日漸強橫,有一次我們蒲類吃了好大一個敗仗,我阿爹還中了一箭。
但他不好好養傷,還和趙伯伯徹夜喝酒。
我睡一覺醒來,聽見阿爹說:“匈奴單于要我們獻牛羊、獻馬匹也就罷了,還要我們獻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唉!首領今日問了扎爾的年齡,他雖沒有說什麼,但十有八九是逃不脫的。”
阿爹重重砸了一下地面。
趙伯伯低聲說:“匈奴的單于已年逾古稀,扎爾才不過13歲,這要嫁過去分明是跳進了火坑啊。”
我大吃一驚,完全醒了,從毛氈上爬起來,大聲說:“我才不要嫁給匈奴單于!“
阿媽被我吵醒,把我摟在懷裡,也說:“我們扎爾不嫁。”
油燈晃動,將阿爹的身影映在帳篷頂上,像一座山一樣。
但一向疼愛我的阿爹沒有回頭看我,悶頭喝著酒。
趙伯伯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沉聲說:
“哈里克兄弟,我知道你怎麼想,萬萬不可啊,既然首領還未明確發話,事情還有轉機。其實我倒有一個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阿爹猛地抬起頭,“老哥,你快說。”
趙伯伯站起身,抱拳行了一箇中原的禮,才說:
“犬子年十六,品貌不俗,尚未娶妻。扎爾與犬子年紀相仿,又是趙某的救命恩人,你我兩家何不結成親家?中原是繁華之地,我趙家亦是有些家底的,定不會讓扎爾受了委屈。”
阿爹也站起了身,回頭看了看我和阿媽。
我素知中原好,那裡有桃花十里,有樓宇高閣,小河彎彎,燕子飛過堂前……這都是從趙伯伯那裡聽來的。
但我從沒想過離開西北,所以趙伯伯提出讓我去中原時,我一時懵了,只是睜著眼睛看著魁梧的阿爹。
而我的阿媽則是緩緩點了點頭。
“哦,巧了,我前些日子想念犬子,畫了他的畫像,我畫藝不精,畫不出我兒一半的神采,但大致形貌是對得上的,西北與長安路途遙遠,見一面怕是不易,哈里克兄弟,你和弟妹先過下眼。”
阿爹看完,遞給阿媽。
我和阿媽一起看過去。
韌而能潤的白淨紙張上,潤墨著一幅美男圖。
濃眉入鬢,晴若秋波,鼻如懸膽,面若皎皎明月,色如春曉之花,眉梢眼角悉堆風騷。
我見摜了西北男子的彪悍兇猛,還不曾見過這樣俊美的男人。
他頭上戴著束髮嵌寶紫金冠,穿一件奢貴長袍,雖是畫中像,但養尊處優得清貴之態令人過目難忘。
我呆呆看的出神,聽見我阿媽讚歎:“好漂亮的男娃。”
阿爹粗聲說:“沒有男子氣概。”
趙伯伯笑著問我:“扎爾,他叫趙長卿,善撫琴,寫字好,武能騎馬用劍,文可丹青做賦,你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