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幾日的雪,青磚琉璃瓦浸溼後,掩在白雪中,顏色更是醒目。
竹籃中的梅花嬌豔,已是將滿。
忽聽靴聲橐橐,隱隱有說話聲。
“……蘇卿府上的梅園景緻不俗,倒比宮裡頭的更有意境。“
我摘花的手一滯,知是人來了,便用力攥緊了梅枝,往下拽緊,又猛地鬆開,一樹的梅花伴雪抖落。
細雪從頸後鑽進去,猝然的涼意讓我打了個寒顫。
“什麼人?”蘇韓胄低聲喝斥。
我倉促轉身。
身後一株梅樹下,蘇韓胄與一個年輕男人站在一起,身後侍從拱衛如眾星捧月。
那人穿一身靛色狐肷袍子,外繫著玄狐大氅,紫貂皮領更襯出清俊的一張面孔,神色頗為閒適。
蘇韓胄面露慍色:“大膽奴才,聖上在此,快跪下!”
我慌忙跪下,忘了手中還提著竹籃,梅花紛紛揚揚灑落了一地,映在積雪上紅灩灩一片,像極了戲臺子上搭好的場景。
好叫人看。
寒冬臘月,我袖下的雙手按在冰雪上,如冰刀割著似的疼。
卻並未聽見聲音,只有細雪撲簌之聲。
“皇上,這邊請。”蘇韓胄最先反應過來,低聲邀皇上去別處。
“你,摘梅花瓣做何用處?”清朗的聲音響起。
“皇上,她是臣府上新來的丫鬟,衝撞了皇上……”
蘇韓胄聲音緊張極了。
“朕是一時興起,來了你這裡,她哪裡知道啊,你緊張什麼?朕只是好奇罷了。”
蘇韓胄轉頭呵斥我:“還不快回稟皇上。”
我俯身跪著,額頭將要觸到地面:“回皇上,奴婢是要做梅花羹。”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朕倒不知梅花可入膳,蘇卿,朕知你見解清奇,不想府上一個丫鬟都有如此精巧心思。”
說著話,已是轉身離去。
眾人落足聲一陣嘈雜。
蘇韓胄的聲音漸行漸遠:“皇上過譽,這是老夫母親房裡新收的丫鬟,人牙子說她懂些醫理……“
過了半月,期間又下了幾場子雪,這日,難得放了晴,碧空如洗,仍是冷的出不了門。
我正在院子陪董飛郡說話。
我喜歡連名帶姓叫他“董飛郡,董飛郡”,彷彿董家猶在。
每喊一回都覺得親切。
他長得不似爹爹,一笑,圓眼睛與爹爹的四姨娘像極了,可我還是看著喜歡。
董飛郡之前淪落在外,吃足苦頭,才九歲就像個小大人似的。
我說:“董飛郡,你瞧,雪這麼厚,你想不想堆個雪人玩兒?姐姐與你一起。”
“多謝姐姐美意,飛郡還有功課要做,下回再陪姐姐堆雪人。”
“一家人,道什麼謝?你不想玩,那便不玩,只怕姐姐下回也陪不了你了。”
“為何?”他猛然抬頭,似乎很吃驚。
我朝他笑笑,原來他也是關心我的。
從相認至今,他待我恭敬,卻並不親熱。我拉住他的手:“董飛郡,你日後想做什麼?”
“我想經商,掙花不完的銀子。”
我心中一沉,臉上仍掛著笑,腦中已是浮現趙史巍的模樣,還有……家道中落的趙長卿。
聽柳朗說他做了遊商,攜妻走南闖北,哪裡有利可圖,便去哪裡。
都道是蕭朗是路人,他卻是變了一個人。
那個一身青衣,搖扇談笑人的模樣,面容已是模糊,我卻還記得他瞧著我笑的樣子。
“董姑娘,董姑娘,宮裡頭來了人,大人讓你速去正殿呢。“
蘇府的管家大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