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喜靜,微喘著氣道:“朕自己去。“說著已是徑直而去。
李德福回過頭來,朝我使了個顏色,口中冒著白氣:“跟著。”
山中灌木枯枝結著晶瑩白霜,能聽見前面咯吱咯吱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我走得輕且慢,但皇上仍是察覺到了,一回頭見是我,目光先朝後面望了望,見那巨石掩映下,不見旁的人,便又走了回來,牽著我的手走至亭下。
難怪此處設一處觀景臺,只見對面陡峭峽谷嶙峋,深不見底,一條闊大白練由上而下,原是瀑布成冰。
因暖陽照耀,有積雪化開,竟在半空中凝結成氣化做一道彩虹。
我從未如此近得瞧過彩虹,不由道:“真美。”
“這等奇景,只在險惡之地可見,還需攀山越嶺,勞苦費神方能看到,看來人間事大抵如此。”皇上沉聲道。
我扭頭看他。他披件石青金絲灰貂大氅,金冠束髮,白淨清冷麵龐被光線照著,玉一般冷潤。
他雖握著我的手,目光卻深沉望著前方,周身又散發出沉鬱得落落寡歡。
或許察覺出我的凝視,他回過神來,伸臂攬住了我,用他的大氅將我包在懷裡。
外面的風聲忽地變小,只有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如夜間馬蹄奔騰。
他身上淡淡的瑞腦香鑽入鼻端,我的臉一點點變得熱起來,側身微傾站立著,好不那麼貼近。
忽然一陣微弱的酒香襲來,皇上一低頭,冰涼的唇已落下,如一隻蝴蝶輕輕停下,並不再動。
柔軟的、馨香的氣息,令人無處可逃。
皇上的呼吸卻已逐漸急促,他終是攫住了我的唇,舌尖颳了進來。
摟著我腰的手,不知何時捧著我的頭,溫熱的手掌心壓在我的耳朵上,耳中變傳來嗚嗚的空鳴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鬆開我,俊秀雙目中如倒映著彩虹,流光華彩,默默看了我一會兒,嘴唇一抿,愉悅笑道:“朕此時方知周幽王為何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朕方才竟想不要這江山又如何,就與你在山林之中過尋常百姓日子,也是一種福氣。”
我大膽仰頭望著他,他眉宇雖有柔情,仍是堅毅,濃眉頗有英朗之氣,只是眸底神情有常年久月的壓抑。
再堅韌的人,在不可逾越的困境前,亦是挫敗灰心的。
灰心,但心中的火不滅。
他便是。
他適才的一番話,不過是無奈到極處寬慰自己罷了。
就如我曾經對自己說與趙長卿做知己也好,是一樣的。
我望著他,說:“皇上是明君,有抱負,有魄力,心有猛虎,豈是周幽王哪樣的昏君可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