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想起蘇韓胄說過,我爹就是因為寫了一本關於儒學的雜談集,才被人做了閥子。

那這般光明正大講道,豈不是更會觸犯到朝廷?

趙長卿倒是興致勃勃。

他本就是一個極其尊崇儒學之人,常常在幾個友人之間侃侃而談,因此爽快應下。

他走後,我對蘇韓胄說了我的顧慮。

蘇韓胄說:“儒學早已在民間悄然興起,何來觸犯之說?你爹那時是在新帝登基之際,局勢緊張。怎麼?你還擔心趙長卿的安危?”

趙長卿以相如公子的身份,開設講壇,名聲大噪。

並未遇見什麼兇險之事。

他不再提扎爾,對在西北國的事更是隻字不提。

好像過去的趙長卿真的死了,只留下這個我親手打造的相如公子。

但那天,還是出事了。

霍澤睿到碎玉院找我,說有要緊事要對我說。

我們本坐在院子裡賞花,但我一聽他說趙長卿近日怕是有危險,連忙帶他回房借一步說話。

霍澤睿看我一臉緊張,一進屋就說:

“當初是你揭發趙傢俬採礦產,如今為何還要幫那小子,莫非你們還真有情意不成?”

我又著急又無奈,說:“將軍何出此言?他和他父親不同,他才高八斗,我們……“

我話還沒說完,霍澤睿就制止了我,用手指了指隔壁,提醒我隔壁有耳。

我尚未反應過來,隔壁房間的門“咣噹”響了一下,有腳步聲跑遠。

我和霍澤睿追出去,只能聽見瞪瞪瞪的下樓聲。

我手腳冰涼,不知所措,只覺得日子忽然到了盡頭。

秋日短暫,最好的時光都已過去了。

隔壁的房間,是專門留給趙長卿的。

那時候,他不愛回家,就在這裡睡下。

後來他再不來了,屋裡的擺設還原封不動放著。

有時夜深人靜,我會去裡面坐坐。

有一回,在床榻的暗格裡,我找到一個簪子,上頭寫著“古力扎爾”四個字。

我將簪子從窗外丟出去,夜晚寂靜,能聽見落地時的破碎聲。

這之後,我也沒再進來過。

剛才那個人一定是他,他都知道了。

我們之間徹底完了。

連同最後的愧疚、友誼、感恩,這些讓他牽掛我的感情,都不會有了。

果然,蘇大人召我去見他。

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嘆了口氣,說:“你過去常說,你只是要為董家報仇,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他,玉如,”

他叫著我原本的名字:“你跟他,隔著深仇大恨,怎麼還有可能?你就是不死心,現在好了,他全知道了,他昨日過來找我,親口對我說,你的所做所謀,他全知曉了,但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知道這些了,不讓我告訴你,還說趙家和董家的恩怨,到此為止吧,“

“可我不告訴你,只會讓你心存幻想,如今你死了這條心,老夫就可以繼續為你籌謀了,”

我緩緩看向蘇韓胄,冷笑著搖搖頭:“我不需要什麼籌謀了。”

“難道你不想為董家平反麼?據老夫派人多方查訪,終於找到董家尚存的男丁,董飛郡,他剛滿九歲,如今就在老夫府內……”

飛郡是我爹四姨娘的兒子。

我雖不喜歡四姨娘,但飛郡是我爹的兒子,是我董家的男丁!

我盯著蘇韓胄的臉,不知他想讓我做什麼。

他看著我說:“玉如,你進宮吧,為董家平反,為飛郡謀一個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