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零六,齊乘星在七拐八扭的人堆裡跟著排隊,回形長廊走過,終於遙遙看到號碼牌發放員。楚江王站在梨木矮桌之後,桌上擺著一排高高的塑膠圓筒,約莫奶茶蓋徑寬,一側豎開口,黃銅製成的號碼牌成摞按序碼在桶內,銅牌上有小孔,綁著紅繩。

等齊乘星站到楚江王面前時,十二個塑膠圓筒裡銅牌恰巧發完。齊乘星指指自已,又回頭望後面烏壓壓排隊的人鬼異獸,“怎麼?不發了?我報了名的。”楚江王冷漠看著他,齊乘星還未發難,日遊神推獨輪小車趕過來,“列位借過、借過!”獨輪小車裡擠著二百十多個塑膠圓筒,日遊神抱起一個個塑膠圓筒依次碼在桌上,和楚江王打趣道,“剛趕製出來的,咱們也沒想到截止日期前有那麼多人報名,老厲你知道麼?這屆有二十三萬六千三百一十一人參賽。”楚江王厲溫漠不關心,噢了一聲,心裡只想像嬴政一樣早日退休。

齊乘星從楚江王手裡接過銅牌,拎起來迎著酆都慘白月光端詳,銅牌上鐫刻「一一九五九五」。齊乘星好意提醒,“哎,你們是不是快點發啊?不到一個小時,還有一半人沒領到牌子呢。”

楚江王乜斜他,“你以為我們不想快點麼?二十多萬人沒有次序都擠到鬼門關前,發生踩踏事件怎麼辦?收鬼門關裡的魂還是先收你們?看在你是鄭老爺子姑爺的份上,奉勸一句,來爭帝位的,多半絕非善類。”齊乘星懵然,“怎麼都認識我們倆?”

晚上十點五十六,烏泱泱的人潮擠在鬼門關前,寂靜無聲,耳識好的修道之人甚至能聽到此起彼伏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張陽橋切了個遠景鏡頭,打量形形色色的人們,心想,‘也不知道是鬼多還是捉鬼的多,一人一個不夠分怎麼辦?’噗嗤一聲笑出來,引得身旁打工小助理們紛紛側目。

陰曆十四日晚上十一點整,銅鑼一聲響徹酆都,伴著嗩吶拔了高調的百鳥朝鳳曲子,鑼鼓錚錚,兩扇青銅大門在眾人面前緩緩開啟,內裡煙霧繚繞。無鬼闖進酆都,修行人豁然大悟,推著搡著往青銅大門裡擠。齊乘星腳不沾地被帶進大門,左邊是個三頭六臂雞首人身修煉成精的仙人坐騎,右邊是位骷髏架子。骨頭硌得齊乘星胳膊發痛,齊乘星出聲抗議,骷髏架子歉意擺擺手,咧嘴一笑,掉了下頜骨,又抬手把下頜骨推了回去。

洶湧人潮都擠進鬼門之中,四散而去,齊乘星四處望望,找不到一隻鬼魂,心裡嘀咕,“難道有我看不見,他們能看見的東西?”誰料因少了一魂一魄,又是龍體凡胎,格外招鬼垂涎,身邊已聚了幾隻,竊竊私語,“酆都大帝也不知道圖啥,把咱們都放出來,再抓回去,遛鬼吶!”“噓!說了考試考試呢,那位要退休啦,這回也不知道選拔個什麼樣的上來。”“反正不用在十八層地獄裡試煉,這四小時就當放假了。”

齊乘星拂開重重煙霧往前走,不見一鬼,亦不見一人,突然間福至心靈,說了一句,“霧大是不是陰氣太重的緣故?”

張陽橋敲擊滑鼠,身前一暗,有人擋住月光,抬頭一看老鄭頭站在面前。張陽橋默默摘下耳麥,縮起脖子準備挨訓,誰料老鄭頭提著小竹筐遞過來,“喏,24個小時,你準備枯坐著啊?不吃不喝可不行。”張陽橋擰開保溫杯,瞧瞧左右小程式設計師們目不斜視的樣子,悄聲問道,“是不是小陳告密了?”老鄭頭雙手背在身後,“哪有?那小子就沒回梧桐院,摸魚去了。”

張陽橋扒拉小竹筐,遞過桂花糕給老鄭頭。老鄭頭一個太極推手,“我不吃,你吃吧。你忘了始皇帝什麼人?車同軌書同文,這邊夜遊神管著,發現幾百臺電腦裡,有一臺沒按原計劃排程,一看是我那乖徒兒,便告了小狀。我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

張陽橋扯魷魚絲,“去哪兒啊?”老鄭頭摸出懷錶,“進鬼門裡守著,2:45把沒抓完的鬼盡數收起來,不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