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橋枕著棉包袱苦笑,“十年前我師父一句‘總有些事要自已經歷’,只不過是讓我面對廣袤世界的鼓勵。銅棺的開啟,卻真如西諾一語成讖,造成了西諾的死亡和兄弟鬩牆,至今我也不曉得楊雲風站在何種立場背叛了我們。”
方知命枕著草原上的星星熟睡,肚皮一起一伏。齊乘星往張陽橋身邊拱了拱,聽他壓低聲音接著回溯往事。
依老鄭頭所言,張陽橋執電鑽在銅棺巽位打了個洞,灌上丹砂黃酒。環視廚房一圈,取下紅酒,拔了木塞,塞到洞口,嚴實合縫。鄰居路過紅頂小洋樓,笑吟吟同站在門外洗狗的蒙西諾打招呼,“蒙先生,你們家裝修啊?”蒙西諾笑應,“對,客廳添個花架。”
楊雲風往菸袋鍋裡填菸絲,沉不住氣,手直抖。張陽橋半長頭髮捆在腦頂,穿破衣爛衫蹭得袖紅臉髒,花貓似的,抱起銅棺一頓搖晃。棺內曲樂漸異,荒腔走板變了調,隱隱有咕嘟咕嘟氣泡聲。張陽橋剛重重放下銅棺,砰一聲響,木塞被氣頂出,扎到壁櫥上,釘入三分。
銅棺鑊鑊然冒泡動靜,咔嚓一聲巨響,裂作兩半,煙氣繚繞,丹砂汞銀銅漿混在一塊,崩在壁櫥上,蝕出一個個洞。茶杯瓷碗應聲碎裂,噼裡啪啦落了滿地。
蒙西諾聽得聲響,擰上水龍頭,扔了手中管子,不顧香波打到一半,滿身泡沫狗臉起惑的牧羊犬,衝進屋子。
楊雲風張陽橋嗆得咳嗽,眼眸隱隱辣意,拎起毛巾浸在洗手盆裡,匆忙撈出捂住口鼻,一人開啟後院門,一人扯蒙西諾袖子,拽不明狀況奔來的他再奔出去。
煙塵消散,三人站在後院門口,齊齊探頭瞧客廳一片狼藉,楊雲風看著被崩出鋼筋的天花板,和插在天花板上的銅棺蓋,又瞧瞧紅黃泥濘一片的四面牆,花磚上髒兮兮的銅棺底,差點背過氣去。
蒙西諾不知兩人搞何名堂,能將客廳造到此步田地。嘆氣回前院,沒顧還等在一旁,泡沫乾涸在毛上的牧羊犬,拎起水管拽到客廳,擺掃帚掃出兩筐碎瓷片,開啟閥門衝淨銅棺瓤,又把濘泥一路衝到後院臺階下,叉腰嘆了口氣,“幸好後院沒養花,我去買袋水泥和膩子粉補牆,你們站在此地不要動。”帶著老父親般的疲憊。
出門見牧羊犬老黑躺在石階上,認命折返,又洗了一遭狗。
楊雲風站到玄關,食指勾住電話機上玳瑁轉盤撥動幾圈,打通電話訂了兩套新餐具。
張陽橋踩椅子縱身一躍,雙手抓住銅棺蓋邊沿,借自已百十來斤體重往下一墜,拽下棺蓋。餐桌鋪上毛氈布,屏息凝神抱起還滴著水的棺身。
楊雲風湊過去看,棺內壁四十九根簧管,開孔位置各不相同,粗細各異。棺底躺著一個嵌了珠玉彩寶的瓷匣子,未被丹砂汞銀腐蝕分毫。瓷呈天青色,鋦黃金鎖釦,張陽橋小拇指撥開鎖釦,匣內空蕩蕩無一物。牧羊犬老黑夾起尾巴狂吠幾聲,客廳開的兩扇窗遇風驟關。
張陽橋興致乏乏,雷聲大雨點小一通折騰,倚在沙發裡,擺擺手招呼楊雲風,“你把寶石撬了,放在你那古董店玻璃展臺裡,襯上黑天鵝絨底託,興許能多賣幾塊大洋,這匣子洗乾淨放調料吧,剛好缺個料盒。”
楊雲風急去碼頭接貨,匆匆應下,“晚上帶燒雞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