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葉楚顏被一陣鐐銬聲驚醒了,睜開眼睛,發現裴修衍正坐在自己身邊。

他穿著和自己同樣的囚服,髮絲凌亂,手腳都帶著鐵鏈,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胡茬唏噓,有些狼狽和憔悴。

周身完全沒有了矜貴孤冷,只有眉眼間依稀可見往日的俊朗。

他看自己的眼神還是那麼深情繾綣。

葉楚顏覺得自己大概是做噩夢了,居然夢到了裴修衍,真是晦氣,將死之人的運氣就如此差嗎?

她閉上眼準備繼續睡,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阿顏。”

葉楚顏猛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不是做夢,而是真的!

她環視四周,發現還是在自己的囚室裡,四個獄卒都不在,此時牢裡空蕩蕩的,面前是活生生的裴修衍。

她有些冒火,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同屬一個案子的死囚是分開關押的,按理說,處刑前絕不允許見面。

“我求時鹿讓我死前來見你一次,他給了我半個時辰的時間。”

葉楚顏忍不住深深擰眉。時鹿如此迂腐的一個人,居然為了裴修衍開了這種先例,真是不可思議。

她這幾天消瘦得厲害,囚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看著讓人心疼。

裴修衍想去摸一下她的臉,剛一抬手,帶起一陣嘩啦啦的鐵鏈聲。

葉楚顏用力拍開裴修衍的手,“別碰我,噁心!”

裴修衍呼吸猛然一窒。

“阿顏,我……”

“別喊我阿顏,你不配!”

裴修衍張張嘴,啜諾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像個受傷的孩子。

葉楚顏往後坐了一步。

“裴修衍,你想說什麼就快說,說完趕緊滾,多看你一眼我都想吐。”

裴修衍垂首斂眸,掩蓋住眼底濃濃的痛苦,儘量不讓自己情緒失控。

“阿顏,我想問問你,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葉楚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裴修衍。

半響,用一種厭惡又不耐煩的語氣道:

“裴修衍,你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對你恨之入骨,我們倆今日也不會在這裡。”

裴修衍抬首看著葉楚顏,抿唇片刻,小心翼翼道:

“阿顏,你是因為葉家的事才這麼做的,對嗎?”

“其實,葉家之事非我自願,當時葉老爺子喊我過去,說皇上等不及要對葉家下手了。他想讓我親自動手,凌遲的時候也不得心軟,只有這樣才能避開我和葉家的關係,不讓皇上猜忌到我。他還讓我無論如何護你周全。”

“我在十日內速戰速決,就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我想盡了辦法才保住葉家女眷,否則,按照國法,通敵賣國的罪名理應全家都被處刑。”

“我不讓人給葉老爺子收屍,是因為他怕自己死後,有書生為了給他平反惹惱皇上,他讓我把他的屍骨扔到亂葬崗,看看哪些人去收屍,然後想辦法護住這些收屍書生,別讓他們鬧事。”

裴修衍越講越快,生怕自己沒說完,葉楚顏就會把自己趕走。

“那些書生給你父兄立了墓。我按照葉老爺子的叮囑,驅散了那些書生,讓他們不會再鬧事。”

“宮宴結束那天,我帶你去的荒郊野外就是那些書生們給你父兄三人立墓的地方。我當時原本是想在墓前解釋這一切,誰知,那三個墓不知道被誰遷走了,我至今沒查到線索。”

“阿顏,都怪我,都怪我沒把這些事情給你講清楚,害得你一直對我有誤會,所以,你才做出這些事……”

“別說了!”葉楚顏忍無可忍地打斷了裴修衍的話。

她氣得手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