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拍到黑影閃身離開的畫面。

紀灼抬頭望向江寄厘的住所,那裡依然安安靜靜,青年應該已經再次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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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二樓房間內拉著厚重的簾,幾乎透不進一點光來。

沒人能看清的地方此時凌亂一片,似乎剛被什麼人發瘋破壞過一般,玻璃殘渣碎得滿地都是,沙發朝後掀倒,一個高大的男人蜷縮著躺在床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麼。

他身體沉沉的陷進柔軟的被間,滿頭大汗,哪怕已經沒了意識,眉頭依然緊鎖著。

“厘厘……”

男人模糊間叫出一個名字,眉間剛鬆了些,又很快被另一個更加殘忍難捱的夢境捲入。

隔著黑色的高領毛衣依然看得出來,他肩背處的肌肉繃得極緊,手裡似乎還死死攥著一個什麼東西。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動靜,似乎是門開了。

男人瞬間便從夢裡驚醒,眼神冷厲而瘋狂,他指尖發著顫,不知何時,手心居然流出了鮮血,他鬆了鬆。

“噹啷”一聲,他一直攥著的東西居然是一個很小的花鏟,男人鬆了手,花鏟便掉到了地上,上面還沾了些許溼潤的泥土。

他站起身,艱難的穩住身形,然後慢慢走到了窗邊,重重拉開簾子,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外面冷冰冰的亮堂,照亮了男人帶著病氣的臉,他眉眼極為鋒利颯沓,這樣的五官似乎天生該配著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態,可現在他低垂著眉眼,整個人都疲憊至極。

夢境裡的青年漂亮而殘忍,一遍遍的說著那句話。

“戎縝,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青年笑得那麼溫柔,穿著潔白的襯衣,背過手輕輕歪了下頭。

“我不需要你啊,從來都不需要。”

“你難道不知道嗎?因為有你在我才痛苦,沒有你這個世界都清淨了。”

青年纖細的指尖在他肩膀處輕點了一下:“你這種人,不會有人愛你的。”

他想說什麼,急切的要拉住青年的手,可青年像一道虛幻的水波,散的無影無形,只有那些話一遍遍的刺穿他的耳膜。

他說,至少讓我陪著你,等晚晚出生了我就徹底離開你的世界。

青年不知何時靠進了另一個男人懷裡,他纖細的腰被對方摟住,笑得很甜:“不需要,晚晚馬上就會有新的父親。”

他說,我會死的,很快。

青年卻根本不在意,和身旁陌生的男人肆無忌憚的接吻,戎縝頭痛欲裂,每說一句話都覺得像在凌遲,他疼得喘不上氣。

一直到他徹底驚醒。

黑暗的房間將他拉回現實,可現實比夢境更加殘忍。

窗邊的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每一張都和青年有關,安靜彈琴的青年,逗小朋友玩的青年,下課後乖乖站在門口戴圍巾的青年,對著另一個人笑得溫柔的青年,無數無數數不清的樣子。

可每一張都和他無關。

他像是躲在陰暗角落窺伺鮮花的蟲蛇,永遠見不得光。

這或許真的是他的報應。

桌上放著一個花盆,是青年曾經在戎宅主臥裡種過的那種雛菊,他走後沒多久那些花就枯萎了,像是已經走到了花期的盡頭,無論戎縝怎麼努力,那些花都沒再活過來。

來到桐橋以後他找了新的種子,這麼些時日,它終於在桐橋第一場雪來臨的這個夜晚,悄悄冒出了芽。

樓下。

魏老闆踏掉鞋底的雪,急匆匆開了門,黑暗中幾隻毛團子喵喵叫著滾了過來,他開了燈,摘下帽子和口罩,進了廚房,隨手扔進那邊的垃圾桶裡。

“小傢伙們又餓了?今天不吃小魚乾了,給你們做點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