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雀低飛,月上柳梢頭,寂靜的夜色被一道訊息打破。
婉寧聽著耳旁探子的回報,神色愉悅道:“這李仲南竟然這麼容易便將自已最後一個兒子送進去了,這刑部走上一遭,出來可就沒什麼好名聲了。”
梅香疑惑道:“殿下,這李郎君還能出的來嗎?”
強搶民男,草菅人命,人證物證皆在,換做旁人,只怕當場便被杖斃了。可他是李仲南的兒子,以李仲南此人的心性,只怕是捨棄所有都要保全自已的孩兒。李瑾又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被處理了。
本以為婉寧不會回答,可半晌後,耳旁輕飄飄傳來一句:“誰知呢,總歸不會如此輕巧便能結案。”
婉寧心中冷笑道:‘他如今還能倚仗什麼才能打翻身仗?那必然是哥哥回京啊’。
次日清晨
姜府的馬車是緊趕慢趕的抵達的燕京,此時洪孝帝的賞賜在姜府還未捂熱。便聽聞這位一同平定定州的大功臣在宮門前敲響了登聞鼓。
駐守宮門的侍衛們面色怪異,心道:‘這登聞鼓,一年都難得有一次響,今兒個倒是閒不下來了,一天一響。’
見來人是姜女官,他們也不好去攔,只近身詢問緣由。
往來的行人見此情形,也不由得停下步伐,站在不遠處的小攤子上,伸頭探望。
卻聽到她要為淮鄉薛懷遠翻案,還是那定了死罪,理應秋後問斬的薛懷遠,這簡直是自毀前程啊!
姜梨額間帶著薄汗,幾乎沒有一絲血氣,她邁著沉重著的步子,在淮鄉百姓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穩穩站的上了登聞鼓。
大家皆能看出她此時虛弱無比,在桐兒擔憂的目光下,她褪下湛藍披風,一身素白長袍黑裙像是為了替誰守孝,襯的面色更加蒼白。
從桐兒手中接過那棒槌,姜梨神情悲慟,強奈下呼之欲出的淚水,高聲對著底下一路跟隨而來的淮鄉百姓,字字泣血道:“淮鄉縣令薛懷遠為官以來,愛民如子,卻遭人陷害!忠臣蒙冤!好官受死!這是何道理?!”
姜梨眼眸通紅,咬牙嚥下那喉間一絲哽咽,朗聲道:“今日城門登鼓!為我父薛懷遠申冤!亦是為了受盡苦楚的淮鄉百姓討要公道!”
這話一出,圍觀之人震驚不已,這姜二娘子,怎麼會是這縣令之女?替父申冤又是什麼??
卻無人回答這個問題,他們只能看著高臺之上那孱弱的女子,用盡全身力氣,一下接著一下堅定而又有力的敲響那登聞鼓。
此前當姜梨的所有日子,如同披著人皮的惡鬼苟活於這世間。過往的一切如同凌遲的折磨,好像血也凝成了冰,心也成了塊,只有這一瞬,是為了自已而活!
她帶著血淚,高喊道:“請清風送鼓聲!請蒼天!鑑忠奸!”
一遍又一遍,直叫人看的於心不忍。
鼓聲沉悶震顫,卻又刺激著淮鄉百姓們麻木已久的心。
姜梨肩頭傷口早已裂開,大片的血跡暈染在素衣上,十分駭人,可她卻如同分毫未覺一般。
‘沈玉容,我回來了!你在官道上為我做的局,我沒死!如今我為你掘的墓,且看你如何應對!’
宮牆之上的蕭蘅看著這處,面上未顯分毫,卻握緊了手中摺扇。他曾經年幼時也敲過登聞鼓,只是他的冤,並不是敲擊登聞鼓便能處理的。
忽然面上一涼,蕭蘅輕觸面頰的涼意,未回過神。只聽人群中有人驚呼道:“下雪了!”
蕭蘅抬眸看著漫天飛舞的雪,忽然想到的姜梨的話:‘我願賭上我的所有,以至於我的命……我會贏!’
卷地風來盡吹散,正是鳴冤飛雪時,雖不是六月飛雪,可如今也不是下雪時節,如今奇景怎當不得一句冤?